十一月初十,英国公府。
这座位于南京城南的宅邸占地数十亩,园中梅林初绽,暗香浮动。今日的赏梅宴,请了南京城里有头脸的勋贵女眷二十余人,本是风雅聚会,但因周皇后的驾临,平添了三分拘谨、七分揣测。
周皇后坐在主位,一身杏黄常服,头戴点翠凤钗,端庄中透着少有的威严。她身旁坐着英国公夫人张氏——一位六十余岁的老妇人,白发梳得一丝不苟,眼神锐利如鹰。
“皇后娘娘亲临,寒舍蓬荜生辉。”张夫人亲自斟茶,动作恭谨,语气却带着勋贵世家特有的矜持。
“夫人客气了。”周皇后接过茶盏,目光扫过园中诸人,“本宫久居深宫,难得见这许多姐妹,今日正好说说话。”
这话说得温和,但众女眷心里都清楚——皇后不是来赏梅的。
茶过三巡,话题渐渐转开。先是聊了聊衣裳首饰,又说及子女教养,最后不可避免地谈到了时局。
“听说天津卫那边,袁督师在大力整顿漕运。”说话的是诚意伯夫人刘氏,三十来岁,说话时眼睛微垂,似乎只是随口一提,“妾身有个远房表亲在漕运衙门当差,说新规严厉得很,漕船夹带私货一律充公。这……这恐怕要断了多少人的生计。”
园中安静了一瞬。
周皇后放下茶盏,瓷器轻叩檀木桌面的声音格外清晰。
“刘夫人说得是。”她缓缓道,“所以陛下才让袁督师去办这事。漕运是大明的命脉,这些年,私货泛滥,漕丁困苦,沉船频发——再不断腕,恐成顽疾。”
“可这也太急了。”魏国公夫人徐氏接口,她是将门之后,说话直接,“漕运牵连多少人家?多少产业?说查就查,说改就改,底下人怎么活?”
“徐夫人,”周皇后看着她,“您家五代镇守南京,深知军粮供应之重。若漕运再出几次静海那样的沉船案,南粮北运中断,辽东将士吃什么?九边将士吃什么?”
这话点中了要害。徐家世代与军务相关,最知粮草之重。
徐夫人张了张嘴,终究没再反驳。
张夫人适时开口:“皇后娘娘,妾身多嘴问一句——袁督师如此雷厉风行,是陛下的意思,还是他自作主张?”
问题很刁钻。若说是陛下意思,显得皇帝不恤民情;若说是袁崇焕自作主张,那便是为臣僭越。
周皇后微微一笑:“夫人可知,袁督师临行前,陛下赐了他八个字。”
“哪八个字?”
“**破旧立新,朕为汝撑。**”周皇后一字一顿,“所以,既是陛下的意思,也是袁督师的担当。”
园中再次安静。这八个字的分量太重,重到让所有人都感到窒息。
“本宫今日来,其实也是代陛下传几句话。”周皇后起身,走到梅树下,摘下一朵白梅,“第一,漕运整顿,势在必行。以前的事,陛下可以不计较,但今后,手要干净。”
她转身,目光扫过众人:“第二,天津卫的新规,只是开始。接下来,还有盐政、茶政、矿政……陛下要清的,不止一条漕运。”
有几位夫人的脸色开始发白。她们家族或多或少都涉足这些产业。
“第三,”周皇后走回座位,将白梅放在桌上,“陛下正在拟一份名单——不是问罪名单,是**功臣名单**。新朝初立,百废待兴,需要能臣干吏。名单上有谁,就看诸位家里的爷们,接下来怎么选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不能再直白。
赏梅宴在微妙的气氛中结束。女眷们告辞时,行礼的姿态都恭敬了许多。
周皇后最后一个离开。张夫人送到府门,低声道:“娘娘今日之言,妾身会转告国公。只是……树大根深,要动,恐怕不易。”
“本宫知道。”周皇后看着这位历经三朝的老夫人,“所以才需要英国公这样的栋梁,带头做个表率。”
张夫人沉默片刻,深深一福:“徐家,愿为陛下前驱。”
回宫的马车上,秋月小声问:“娘娘,她们会听吗?”
“会的。”周皇后闭目养神,“因为她们没得选。陛下给的是阳谋——要么上功臣榜,要么上问罪册。这些勋贵世家,最懂审时度势。”
“那夜蛟营的事……”
“今日来的女眷中,至少有三人神色异常。”周皇后睁开眼,“刘夫人在说到漕运时,手指一直在捻帕子;徐夫人身边的那个嬷嬷,看了我三次,眼神不对;还有张夫人……她最后那句话,说得太顺了。”
秋月心惊:“娘娘是说,张夫人她……”
“不确定。”周皇后摇头,“但英国公府这潭水,恐怕很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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