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日午时,湖广武昌府。
万府书房里,五个身着绸衫的中年人围坐一桌。为首的是致仕的南京户部侍郎万元吉,其余四人分别是武昌卫指挥使、江夏知县、以及两个大盐商。
“皇帝南巡了。”万元吉放下手中的密信,“船队今日出发,第一站镇江,然后一路南下。按行程,一个月后会到湖广。”
“万公,”江夏知县声音发颤,“陛下来湖广,定是查襄阳水淹之事。下官……下官去年经手的赈灾银,确实有些……有些亏空……”
“慌什么?”武昌卫指挥使冷笑,“你那点亏空算什么?本官这里,去年清丈军田,多报了三千亩,吃了八千两空饷。要查,第一个查我!”
“都别吵。”万元吉敲敲桌子,“陛下这次南巡,明面上是巡视地方,实则是查新政推行、清丈田亩、整顿吏治。在座的各位,谁屁股底下干净?”
众人沉默。
“所以,”万元吉缓缓道,“我们不能让他查。”
“可那是皇帝……”
“皇帝也是人。”万元吉眼中闪过一丝阴狠,“江上风浪大,船队行远路,出点意外……不是很正常吗?”
盐商周老板吓得站起来:“万公!这可不能乱说!弑君是大逆……”
“谁说弑君了?”万元吉笑了,“我说的是意外。比如……水匪袭击,比如船只失火,比如瘟疫流行。总之,让皇帝在湖广境内‘病倒’,不得不返京休养。这样,既保住了大家的饭碗,又不担弑君的罪名。”
众人面面相觑。这计划太大胆,但……似乎可行。
“谁去做?”指挥使问。
“我已经联系了人。”万元吉从怀中取出一枚铜钱,放在桌上。铜钱很普通,但边缘刻着三条极细的波浪线。
夜蛟营的标记。
“万公竟然……”盐商倒吸一口凉气。
“非常之时,用非常之人。”万元吉收起铜钱,“夜蛟营开价十万两,先付三万,事成再付七万。各位,摊一摊吧。”
书房里响起打算盘的声音、叹气的声音、还有压抑的争吵声。窗外,夏日的阳光正烈,但书房里却冷得像冰窖。
半个时辰后,五个人各自散去。万元吉独自坐在书房,看着手中的铜钱,忽然笑了。
“渔父啊渔父,”他喃喃自语,“你让我在湖广等着,说会有大用。现在,时候到了。”
他从暗格里取出一封信,信已泛黄,是三年前收到的。落款处没有名字,只有一幅简笔画:一个渔翁,独坐舟中,垂钓江雪。
信的最后一句话是:“待龙南巡日,可收网矣。”
六月二十,保定府。
卢象升站在粮仓前,脸色铁青。他面前摊着三本账册:一本是兵部发下的军粮调拨记录,一本是保定府衙的入库记录,还有一本……是他刚刚从粮仓夹墙里搜出的私账。
“范永升,”他盯着跪在地上的山西商人,“解释一下:兵部记录,去年拨给天雄军粮食三万石;府衙记录,入库三万石;可你这私账上写的是——出库两万四千石。那六千石,去哪了?”
范永升四十来岁,肥头大耳,此刻汗如雨下:“督、督师明鉴……那六千石……是……是损耗……”
“损耗?”卢象升冷笑,“什么损耗能让六千石粮食凭空消失?虫蛀?霉变?范老板,你当我卢象升是傻子吗?”
他蹲下身,一把揪起范永升的衣领:“我查过了,去年九月到十二月,你有十七支商队从保定往北走,出关文书上写的是‘皮毛、药材’。可守关士兵说,车队沉重,压得车辙深三寸!什么皮毛这么沉?嗯?”
范永升脸色煞白。
“是粮食,对吧?”卢象升松开他,起身,“你把军粮倒卖给关外,卖给皇太极。范永升,你可知这是通敌叛国,要诛九族的!”
“督师饶命!督师饶命啊!”范永升磕头如捣蒜,“小人……小人是被逼的!是……是有人逼我这么做!”
“谁?”
“是……是……”范永升忽然闭嘴,眼中闪过恐惧。
卢象升察觉不对,正要追问,粮仓外忽然传来喧哗。一个亲兵冲进来:“督师!粮仓后门发现一具尸体!”
尸体是个账房先生打扮的中年人,喉间插着一支袖箭,手中还紧紧攥着一张纸条。卢象升掰开手指,纸条上只有三个字:“勿多言”。
灭口。就在他眼皮底下灭口!
“搜!”卢象升厉喝,“封锁粮仓,所有人不得进出!”
但已经晚了。粮仓外,几个黑影翻墙而过,消失在街巷中。卢象升追出去时,只看到墙角留下一滩血迹——是范永升的,他中了一箭,箭上淬毒,已经气绝。
两条线索,全断了。
卢象升站在街心,夏日的阳光晒得人头晕。他想起一个月前孙传庭的密信:“元素似与晋商有染,慎察。”
当时他不信。袁崇焕是什么人?宁远之战的大英雄,陛下的爱将,怎么会通敌?
可现在……
“督师,”副将小心翼翼问,“接下来怎么办?”
“八百里加急。”卢象升转身,“给孙督师,也给陛下。把这里的情况,原原本本报上去。”
“那袁将军那边……”
“先不要惊动。”卢象升看着北方的天空,“但我需要去一趟山海关。有些事……必须当面问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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