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夜风卷着遗忘之森特有的**与潮湿气息,从古树哨兵守卫的缝隙间钻入临时营地。篝火摇曳,将林夏、露薇和白鸦三人的影子扭曲地投射在布满苔藓的岩壁上,如同蛰伏的鬼魅。
露薇蜷缩在一段裸露的巨大树根旁,发梢的灰白色已蔓过耳际,像一道触目惊心的冰霜侵蚀着她原本如月光倾泻的银发。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细微的颤音,那是深入骨髓的疲惫和体内黯晶污染与花仙妖本源之力拉锯的结果。白鸦正半跪在她身侧,褪下那件标志性的靛蓝纹路边饰的药师外袍,露出内里素色的劲装。他小心翼翼地用浸透药草的布条擦拭露薇手臂上一道被磷光水母灼伤的伤口,动作轻柔却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专注。那伤口边缘泛着诡异的幽蓝色荧光,如同活物般微微搏动,与露薇体内被压抑的黯晶污染隐隐共鸣。
林夏坐在火堆对面,妖化的右臂——那自肩胛蔓延而下的透明花刺在火光下折射出尖锐的寒芒——无意识地紧握着。他的目光在白鸦和露薇之间来回移动,最终落在白鸦身边那个不起眼的松木药箱上。
就是这个药箱。在腐萤涧初次相遇时,白鸦用它换走了林夏的干粮;在逃离青苔村时,里面飞出过指引生路的靛蓝幻蝶;在灵研会的追捕中,它曾爆发出短暂麻痹敌人的药雾。它像一个沉默的见证者,跟随他们穿越险境,却始终紧锁着秘密。
“白鸦,”林夏的声音有些沙哑,打破了只有篝火噼啪声的沉寂,“那个药箱…里面除了伤药,还有什么?”他的目光锐利,带着不容回避的探询。
白鸦包扎的手微微一顿,没有抬头。“救命的,和要命的。”他的回答简短而模糊,手指灵巧地打好布结,然后才抬眼看向林夏。火光跳跃在他脸上,让那道横贯左眼的旧伤疤显得更加深刻,也让他那只完好的右眼在阴影中显得幽深难测。“好奇害死猫,小子。有些东西,不知道比知道好。”
“我们现在还有什么是‘好’的吗?”林夏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已久的愤怒和焦躁,“灵研会!深海族!夜魇魇!还有这该死的森林!露薇为了救我伤成这样,你告诉我‘不知道更好’?”他猛地指向露薇发梢的灰白和手臂上幽蓝的伤口,“看看她!看看我这条胳膊!告诉我,这药箱里,到底有没有能真正帮到她的东西?或者,它本身就藏着让我们落到这步田地的秘密?”妖化右臂的花刺无意识地生长了几分,刺痛感让他倒吸一口凉气,也让他沸腾的情绪稍稍冷却。
露薇虚弱地抬起眼皮,银色的眸子看向林夏,带着一丝责备,但更多的是深深的疲惫。“林夏…冷静…”她的声音细若蚊呐。
白鸦站起身,拍了拍药草留下的微尘,动作依旧沉稳。他走到林夏面前,两人隔着篝火对峙。火光在他们脸上投下明暗不定的光影。
“帮?”白鸦的嘴角扯起一个没有温度的弧度,那只深邃的右眼紧紧锁住林夏,“这世上没有免费的帮助,少年。每一份力量的获得,都伴随着相应的代价,就像你们那该死的共生契约。”他的目光扫过林夏妖化的手臂和露薇灰白的发鬓,“我的药箱,装的是知识,是工具,是过去的残骸,也是未来的毒药。你想知道里面有什么?可以。”他话锋一转,眼神陡然变得锐利如刀,“但你要想清楚,真相的重量,你背负得起吗?它可能会让你失去现在唯一能抓住的东西——比如,对某个人的信任,或者…对过去的最后一点念想。”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露薇,又落回林夏脸上,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审视。
林夏的心猛地一沉。白鸦的话像冰冷的针,精准地刺中了他最深的恐惧。对祖母的复杂情感,对露薇既依赖又猜疑的矛盾,对白鸦本身来历不明的警惕…这些情绪在遗忘之森的压抑氛围中被无限放大。但露薇痛苦的喘息声近在咫尺,像鞭子一样抽打着他。
“代价?”林夏咬着牙,妖化右臂的花刺因为用力而微微震颤,“露薇承受的代价还不够多吗?我的‘念想’?在灵研会用我母亲的怀表设下陷阱之后?在我祖母的名字刻在黑暗的创始碑上之后?”他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告诉我!白鸦!药箱里,有没有关于夜魇魇的?有没有关于…苍曜的?”他死死盯着白鸦那只完好的右眼,试图从中找出哪怕一丝的破绽。
“苍曜…”露薇听到这个名字,身体不易察觉地轻颤了一下,这个名字似乎触动了某个被深埋的记忆开关,让她眼中掠过一丝极度的困惑和痛苦。
白鸦沉默了片刻,篝火的光芒在他脸上明明灭灭。周围森林的黑暗仿佛凝滞了,连风声都暂时停歇,只有火焰舔舐木柴的声音在死寂中格外清晰。他那总是带着几分疏离和玩世不恭的神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仿佛背负着千钧重担的凝重。
“好。”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得如同叹息,带着一种尘埃落定般的疲惫和决绝。“记住,这是你自己选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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