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温玉衡那边,则安静得多。她似乎真的对女红和厨艺有兴趣,与周娘子相处时,话虽不多,但神情专注。
林嬷嬷私下回禀,说周娘子夸温才人底子好,尤其双面绣的技法,一点就通,做的点心也精致。
更让沈安安在意的是,林嬷嬷在一次例行回话后,极其隐晦地提了一句:“周娘子说,温才人……心思重,但手稳,是能静下心做事的人。”这话看似在夸女红,实则另有所指。
沈安安明白,这是周娘子初步的评估:温玉衡意志坚韧,且目前状态虽差,但并非完全崩溃,或许……可以承受住未来的惊涛骇浪。
时机正在慢慢成熟。
又过了几日,一个春光明媚的午后,沈安安以查看孩子们新衣尺寸为由,带着采莲,信步走到了内膳房附近那个用于教授女红的小偏院。
院中一株老海棠开得正盛,粉白的花朵累累垂垂,如云似霞。
偏厅的门开着,里面传来女子低低的说话声和轻微的瓷器碰撞声。
沈安安示意采莲在院中稍候,自己缓步走了过去。
偏厅内,阳光透过格窗,在地上投下明亮的光斑。周娘子正背对着门口,低头指点着一名小宫女绷绣架。
她穿着深蓝色粗布衣裙,洗得有些发白,但干净整齐,头发在脑后挽了一个利落的圆髻,只用一根木簪固定。
听到脚步声,周娘子和小宫女都回过头来。小宫女连忙行礼。
周娘子也转过身,垂下眼帘,福了一福:“给皇后娘娘请安。”
她的声音不高,略带沙哑,是常年劳作的妇人常见的嗓音,语气恭敬,却不卑不亢。
沈安安的目光落在她脸上。
那是一张极其普通的脸,肤色微黑,眼角有细密的皱纹,鼻梁端正,嘴唇紧抿,看起来三十五六岁年纪,是扔进人堆里就找不出来的那种长相。
唯独那双眼睛,平静无波,像两口古井,深不见底,只有在抬眼看向沈安安的瞬间,极快地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了然,随即又恢复成恭顺的浑浊。
“起来吧。”沈安安语气温和,“本宫随意走走,听闻你在此教导,便来看看。教得如何?”
周娘子依旧垂着眼,答道:“回娘娘的话,奴婢粗浅技艺,不敢称教导,只是将知道的略说一二。宫女们都很用心。”
沈安安点了点头,目光扫过绣架上尚未完成的一小片缠枝莲纹,针脚细密均匀,显然是周娘子的手艺。
“这莲花绣得不错,配色也雅致。”她随口赞了一句,走到一旁的桌边,桌上摆着几碟刚做好的、还冒着热气的点心,有梅花糕,也有一种小巧的豆沙酥饼,模样精巧。
“这是你做的?”沈安安问。
“是奴婢带着她们试着做的。”周娘子答道,“娘娘可要尝尝?”
沈安安拈起一块豆沙酥饼,小口尝了,点头:“甜而不腻,酥皮也香。听闻温才人近日也常跟你学做点心?”
“温才人心灵手巧,一点就通,做的点心比奴婢做的还精致些。”周娘子的话依旧不多,但每句都答在点上。
沈安安又问了几个关于女红和点心制作的无关紧要的问题,周娘子一一恭敬作答,言辞朴实,完全是一个本分手艺人的模样。
就在沈安安看似随意地拿起一块梅花糕,端详着上面歪歪扭扭、显然是新手所为的花瓣时。
周娘子借着上前半步递帕子的动作,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极低音量,快速说了一句:“晋王府,三日后,西时,后角门,灰衣仆役。”
话音落下,她已退后一步,仿佛刚才只是递了块帕子。
沈安安的手指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地用帕子擦了擦指尖并不存在的碎屑,将梅花糕放回碟中,对周娘子微笑道:“手艺不错,好生教着。”
“是,谢娘娘夸奖。”周娘子躬身。
沈安安没再多留,带着采莲离开了小院。阳光依旧明媚,海棠花开得绚烂,她的心却砰砰直跳,血液奔流的声音在耳中鼓噪。
晋王府,三日后,西时,后角门,灰衣仆役。
顾晚晴动作好快!这显然是为温玉衡和晋王的会面安排的通道!
但为何要告知她?是让她设法安排温玉衡出园?还是让她知晓,以便配合或……阻拦?
不,顾晚晴不会无的放矢。告知她,意味着需要她的协助,至少是默许。
或许是让她设法创造一个让温玉衡能短暂离开澄瑞斋或她自己院落的机会?或者,是让她提前安抚或暗示温玉衡?
沈安安的脚步不由得加快了些。采莲有些疑惑地跟上:“娘娘,可是累了?要不要回去歇歇?”
“嗯,是有些乏了。”沈安安定了定神,放缓脚步,“回去吧。”
回到澄瑞斋,沈安安的心依旧无法平静。三日后……时间紧迫。
她需要想一个万全的理由,让温玉衡在那个时候,能有一个合理的独处或离开机会,且不被任何人怀疑。
沈安安在暖阁里来回踱步,眉心紧蹙。孩子们被乳母带去午睡了,殿内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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