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闩落下的声音沉闷有力,像是在这喧闹的乱世里强行切出了一块自留地。
苟长生转过身,揉了揉快要僵掉的脸皮,随手把那封沉甸甸、散发着一股子“老子天下无敌”酸味的烫金帖子扔在桌上。
他看着正一脸茫然地盯着自己的周慕白。
这位曾经的落魄书生、现在的宗主“文案翻译官”,正紧紧抱着笔杆子,手心全是汗。
“宗主,这可是天元帖……武林盟主的催命符,咱们真要闭门谢客?”
“谢什么客?那是去送死。”苟长生翻了个白眼,从怀里掏出那卷已经被翻得起了毛边的《防疫三件套》,啪的一声拍在周慕白面前,“来,照着这个抄。用最飘逸的狂草,把‘饭前洗手’改成‘净手摄灵’,把‘多喝热水’改成‘引地火炼骨’。记得,词儿越玄乎越好,最后整合成一卷,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长生宗·天元策》。”
周慕白愣了半晌,颤抖着提笔:“那……这最后一段‘戴口罩预防飞沫’,怎么改?”
“改为‘纳气隔绝红尘浊念,非圣骨者不可窥其真容’。”苟长生端起冷掉的茶杯抿了一口,“顺便在结尾加一句,就说天元盟主之位,须经仁、智、勇三验。没通过的,就是缘分未到,趁早回家洗洗睡。”
这三天,黑风寨的灯火没熄过。
铁红袖偶尔拎着只烤兔腿进来,看着周慕白在那儿没日没夜地给“卫生指南”注疏道家隐语,那张英挺的脸上写满了纠结。
她蹲在苟长生身边,压低嗓门问:“相公,你又编新话本忽悠人呢?这玩意儿真能挡住外面那些拿剑的?”
“这不叫忽悠,这叫品牌溢价。”苟长生指了指窗外。
寨门口,一辆青布牛车静静地停在那儿。
车夫老耿正慢条斯理地给老牛刷着背,车辕上挂满了百姓自发扎好的艾草束和各式各样的黄符,在晨风里晃晃悠悠,透着股说不出的土腥气和……莫名其妙的庄严感。
三天后的清晨,寨门大开。
没有鲜衣怒马,没有鸣锣开道。
苟长生揣着那卷刚干透墨迹的《天元策》,四平八稳地坐进了牛车。
刚行出不到五里地,官道上的空气骤然紧绷。
九大宗门的使者早已列道而待。
打头的是玄鹤门的座驾,几只巨大的仙鹤在低空盘旋,雪白的羽毛在阳光下晃得人眼晕;旁边则是慕容家的雪鬃马队,那些畜生一个个昂首挺胸,鼻孔里喷出的热气都带着股丹药味儿。
“长生宗主,久仰了大驾。”一名穿着锦袍的弟子催马前行,眼神里满是不屑,声音滚滚如雷,“盟主有令,见帖如见人。请下车受教。”
说罢,那几只仙鹤像是受了指引,猛地俯冲而下,巨大的翅膀扇起一阵狂风,直扑那破旧的牛车,显然是要给这个“伪高人”一个下马威。
“破锣,干活了。”苟长生在车厢里眼皮都没抬一下,随口吩咐道。
“得嘞!”
车后方,小乞丐联盟头目破锣扯开那副足以震碎瓦片的嗓门,猛地一挥手。
上百名穿着麻布长衫的小童鱼贯而出,每人手里都攥着一大把粗麻纸剪成的“安神符”。
这些纸片在淡姜水里浸过,又在艾草烟里熏了三天,此时漫天飞洒,伴随着孩子们清脆的诵读声:
“清源出行,百邪退避!洗手净面,福寿延绵!”
那一股子浓烈的姜醋味混合着草药香,顺着风精准地拍在了那几只仙鹤的鼻尖上。
灵兽的嗅觉比人灵敏千倍,这突如其来的强烈刺激让带头的白鹤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翅膀一歪,险些把背上的弟子甩进沟里。
慕容家的雪鬃马更是直接前蹄跪地,疯狂地打着喷嚏,场面瞬间乱成一锅粥。
牛车的帘子被一根白皙却有力的手指挑开。
铁红袖探出个脑袋,皱着鼻子往外瞅了一眼,又飞快地缩了回去,声音清脆地传遍全场:“相公,咱们能不能走快点?这帮人养的畜生味儿太冲了,熏得我头疼,你也嫌臭不是?”
全场死寂。
那名锦袍弟子老脸涨成了猪肝色,手里的长剑抖个不停,却硬是没敢发作——毕竟,能让灵兽如此失控的,难道真是某种无色无味的“神域压制”?
牛车继续慢悠悠地前行,老耿的鞭子甩得极有节奏,啪嗒啪嗒地响在空旷的官道上。
入夜,牛车停在了一处破旧的驿站。
苟长生并没急着休息,而是让阿土在院子里支起了一口大锅。
小米、南瓜、切成细丝的陈皮,还有一丁点强身健体的山药粉。
随着火苗升腾,一股浓郁的甜香味在寒凉的夜色中弥散开来。
那些跟在后头、原本抱着看戏心态的散修和沿途逃难的流民,闻着这味儿,肚子里都不争气地响了起来。
“宗主有旨,路途遥远,凡体难支。每人一碗‘安神粥’,喝了便进屋歇息,不可扎堆。”阿土像个专业的大堂经理,手里拎着长勺,一丝不苟地分发着。
消息传得比风还快。
此时,千里之外的天元山顶,厉寒川正盯着案头的一张密报。
那是影卫传回的牛车行进图。
“装神弄鬼。”厉寒川冷笑一声,手中价值连城的青玉杯咔嚓一声碎成齑粉,“用些粗粮纸片就像收买人心?去告诉玄鹤,在断魂坡守着,要是他连这辆牛车都拦不下来,就滚去喂鹤。”
他的目光移向密报底部附带的路线图,那是苟长生亲笔画出的“闭关观星”所得之径。
厉寒川的瞳孔骤然收缩,握着碎瓷片的手猛然发力,指尖渗出血迹。
那路线……那路线歪歪扭扭,却精准地避开了所有官道要塞,唯独绕过了三年前他为了平息“神谕”之乱而亲自下令屠尽的那个小村落。
“巧合吗?”他死死盯着图纸,心底深处那股尘封已久的焦虑像毒蛇一样钻了出来。
此时,远方的牛车已经在夜色中再次启程。
老耿抬起头,浑浊的眼看向前方那片逐渐隐没在迷雾中的山脊,那是去往天元山的必经之地,也是无数武林同道提及便色变的断魂坡。
雾气里,隐约有金戈之声破空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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