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市的晨雾还没散透,一股子怪异的混合味道就在长街上飘开了。
那是陈醋、烧焦的艾草,还有点不知哪家铺子倒出来的馊水味儿。
苟长生的小摊就在这复杂的味觉交响乐里支楞了起来。
说是“长生堂”,其实就是个四根竹竿撑起的破草棚,顶上漏着风,旁边挂着那块早就备好的木牌。
木牌上只有三个歪歪扭扭的大字:“三不卖”。
底下还有两行小注,字更丑:一不卖急症,快死的出门左转找阎王;二不卖贪官,怕脏了我的手;三不卖不信者,疑神疑鬼的回家喝凉水去。
“相公,这‘三不卖’是不是有点太狂了?”铁红袖今天没穿那身吓人的山贼铠甲,反而套了件看着像那么回事的灰布短打,头上扎着两个揪揪,扮成了药童。
只是那两只揪揪有点歪,加上她那个比寻常汉子还宽上一圈的肩膀,怎么看怎么像个刚下山的黑熊精。
“狂?这叫饥饿营销,说了你也不懂。”苟长生坐在一张快散架的竹椅上,手里摇着把破蒲扇,“你想想,要是谁都能买,那我不成了卖大力丸的江湖骗子了?”
“咱本来不就是……”铁红袖挠了挠头,后半截话被苟长生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第一位“顾客”是早就安排好的托儿——那个主动追随的瘸腿老兵,老马。
老马也是拼了,为了这场戏,昨晚特意没洗澡,这会儿一瘸一拐地走过来,满脸沧桑,那条伤腿拖在地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大夫……神医……我想治腿。”老马演得那叫一个声泪俱下,要不是苟长生知道他昨晚还偷喝了二两烧刀子,差点都要信了。
周围早起的买菜大妈、遛鸟大爷迅速围成了一个圈。
看热闹,那是大离王朝百姓刻在骨子里的本能。
苟长生没说话,只是伸手捏了捏老马的膝盖。
那是当年在北境留下的寒毒旧伤,经脉早就僵死了。
“躺下。”
苟长生从怀里摸出一个瓷瓶,倒出一坨黄了吧唧的糊糊。
那是他昨晚熬了半宿的特制姜汁,里面加了烈酒和几味发热的草药。
他双手搓热,手法既不是推拿也不是点穴,而是像搓面团一样,在那条僵硬的腿上一通乱揉。
“嘶——!烫!烫烫烫!”老马这一嗓子不是演的,是真的烫。
那姜汁劲太大了,感觉像是把腿伸进了火盆里。
“忍着。”苟长生面无表情,手下却暗暗加了几分力道,顺着肌肉纹理把那股热力硬生生揉了进去,“寒气入骨二十年,不脱层皮还想站起来?”
大概过了半盏茶的功夫,苟长生猛地一拍老马的大腿:“起!”
老马浑身一哆嗦,下意识地就要去摸拐杖,结果手一滑,整个人竟然稳稳当当地站在了地上。
那条二十年来只能拖着走的腿,此刻虽然还在打颤,但确确实实吃上了劲。
“娘咧……”老马瞪大了眼睛,低头看着自己的腿,眼泪哗啦一下就下来了,“我有知觉了……热乎的!它是热乎的!”
“真站起来了?!”人群里爆发出一阵惊呼。
“神医啊!这是真神医!”
苟长生收了手,一脸淡然地擦了擦手上的油渍,眼神却偷偷瞄了一眼药箱旁边的铁红袖。
铁红袖立马心领神会,双手往那个破药箱上一撑,那架势像极了护食的母老虎,嗓门洪亮如雷:“都别挤!看见牌子没?排队!谁敢插队,老娘……咳,本童子打断他的腿喂狗!”
人群瞬间老实了,一条长龙眨眼间就排到了街角。
队伍中间,夹着个驼背老汉。
他时不时咳嗽两声,手里的帕子上似乎还带着点血丝。
但这老汉的眼神却一点也不浑浊,反而时不时透出一股子阴冷的精光。
这是“青蚨”,钦天监的一名密探,专门负责监察江湖异动。
他盯着苟长生看了半天。
这手法……毫无真气波动,纯粹的蛮力加药物刺激。
可那瘸腿老兵的反应又不似作伪。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返璞归真”?
轮到他时,苟长生连眼皮都没抬,直接丢过去一包草纸裹着的东西:“安神茶,那个……三文钱。”
青蚨愣了一下。这也太草率了?不用把脉?不用问诊?
他伸手去接,故意手抖了一下,想试探苟长生的反应。
那纸包顺势滑落,里面的茶末洒出来一些,正好落在他那满是手汗的掌心里。
就在这一瞬间,奇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些原本枯黄不起眼的碎末,一接触到汗水,竟然迅速晕染开来,在他掌纹里显现出一道道淡金色的纹路,像极了某种古老的符箓。
青蚨瞳孔猛地一缩。
这不是普通的茶!这是……某种灵物遇水显形的特征?
“捡起来,别浪费。”苟长生懒洋洋地说道,“这玩意儿娇贵得很,晨露煎,子时饮,心火自灭。你要是糟蹋了,我不卖第二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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