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坟原的风突然变了。
那风里裹着铁锈味的腥气,从地底裂缝里钻出来,刮得活典金页哗哗作响。
凤知微刚将哑碑鬼的碎石收进袖中,便见最后三老的锁链突然爆成齑粉——他们的皮肤正在剥落,露出底下青灰色的骨茬,眼眶里的烛火也弱得像要熄灭。
“无字归墟·终焉诏!”大老的声音像破风箱,他将骨手按在祭坛中心,“三万年碑灵血祭,十万魂火为引——这方天地,容不得逆命者活!”
地动山摇。
千坟原的哑碑同时震鸣,碑身上的刻痕如活物般窜出,在空中交织成黑色咒文。
那些曾被凤知微唤醒真名的残魂突然被扯住衣角,金粉簌簌坠落,竟要被重新拖回碑底!
“阿姐!”凤清月的残魂被一道黑链缠住手腕,她慌乱地抓住凤知微的指尖,“他们要抹我们的名!”
凤知微的金瞳骤缩。
她看见活典上刚写满的真名正在变淡,那些被她从药炉里救出来的名字,竟要重归虚无。
而更远处,哭碑蛇群的蛇巢在震动中崩裂,蛇群们吐着信子,却没有逃,反而朝着她的方向游来。
“沧夜!”她反手扣住沧夜的手腕,“他们在偷名字!用命命之火护着活典——”
话音未落,一道黑影从地底窜出,直取她咽喉。
那是三老的本命魂器,用十万碑奴骨血炼的“吞名刃”。
刀刃过处,空气里传来真名被撕咬的尖啸。
沧夜的魔焰如黑莲绽放,腾蛇虚影张开血盆大口,将刀刃咬成两截。
但他的虎口也渗出黑血——这刃专克魔修,连魔尊的肉身都能腐蚀。
“没用的!”二老的头骨从腐肉里挣出,“终焉诏是神殿亲手刻在天地规则里的锁!就算你是魔尊,就算你唤醒了凤家血脉——”他的骨齿咯咯作响,“这方天地容不下‘逆名者’,你们的命,早被神殿写进抹名录了!”
凤知微突然笑了。
她松开沧夜的手,任金血顺着指缝滴在活典上。
那些变淡的真名遇血即燃,化作金色火蝶,扑向缠绕残魂的黑链。
她望着三老逐渐透明的魂体,轻声道:“你们说天地容不下逆命者?可天地的规则……”她指尖凝聚起命命之火,在掌心画出凤家图腾,“是神殿写的,不是天写的。”
“阿微!”沧夜察觉她体内的灵气正在疯狂涌动,那是突破前的征兆,“你在干什么?终焉诏会绞碎你的灵海——”
“我在接劫。”凤知微抬头,金瞳里映着漫天黑链,“三万年了,凤家女儿被锁在药炉里当丹引,被刻在碑上当活祭。现在轮到我,把这锁砸个稀巴烂。”
她的衣袂无风自动。
哭碑蛇群游到她脚边,蛇信轻触她的鞋尖,然后集体昂起头——它们的鳞片开始剥落,露出底下半透明的茧。
蛇群的修为如青色光带,顺着她的脚腕涌入体内。
“蛇群……”沧夜瞳孔微震,他曾见过哭碑蛇蜕皮化茧,那是要献祭全部修为才能完成的蜕变,“它们在助你承劫。”
凤知微的识海深处,活典自动翻到最后一页。
那页空白的金纸上,突然浮现出无数名字——不是凤家女儿的,是历代碑奴、被神殿抹名的散修、甚至是妖域被屠的幼兽。
那些名字像星星,在她识海里明明灭灭。
“原来活典……”她轻声呢喃,“是‘逆名册’。”
三老的骨手突然顿住。
他们看见凤知微周身的金芒越来越盛,连黑链都被烫出焦痕。
更可怕的是,那些被他们拽向碑底的残魂,竟反过来扯着黑链,将咒文撕得粉碎。
“不可能!”三老的魂体开始崩解,“神殿的规则……”
“神殿的规则,该改改了。”
凤知微的声音突然变了。
那是无数道声音的重叠,有凤清瑶的冷戾,有凤清月的温柔,有八百年药主的沧桑,甚至有哭碑蛇群的低鸣。
她的发间玉簪泛起红光,那是凤清瑶的残魂在燃烧,为她注入最后一缕怨气。
“逆名回响·真言形态——启。”
天地骤静。
所有黑链在瞬间断裂,化作灰烬。
火典上的真名燃烧成金色烈焰,直冲天际,将千坟原的阴云烧出一个窟窿。
阳光倾泻而下,照在凤知微身上——她的金瞳里映着两个世界,一个是现在的千坟原,一个是三万年的药庐,那里有阿父的药锄,阿母的绣绷,还有姐姐们种的无忧草。
“这是……”沧夜望着她身后浮现的虚影,那是无数凤家女儿的身影,手牵手围成圆环,“始祖血脉的终极形态?”
“不。”凤知微转身,指尖拂过他腕间的锁链印,“这是‘命名始祖’的权柄——我能为万物正名,也能让被抹的名,重见天日。”
她的话音刚落,远处传来细碎的声响。
残响童蜷缩在哑碑后面,他捂着耳朵,指缝间渗出鲜血——他耳中的碎骨终于全部崩解,可这一次,他没有听见“死”的寂静,而是听见了“活”的轰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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