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积雪的道路上吱呀前行,碾出两道深痕,直奔乐安镇。陈小七坐在车辕一侧,眼角余光敏锐地捕捉到后方低空中那缕若有若无的黑色妖云,心中暗忖:果然,幽槿跟来了。
“麟七兄弟,你看那边……”狐四娘自然也察觉到了,她握着缰绳,语气带着几分玩味的探究,“你那债主,看来是铁了心要跟着你啊。”
陈小七扯了扯身上褴褛的兽皮,苦笑道:“四娘姐姐也看到了,我这一身‘债’还没还清,她怎么可能轻易放过我。”他刻意将“债”字咬得重了些,配合着手臂、胸口那些尚未完全愈合、深浅不一的伤疤,显得格外凄惨。
狐四娘眼中掠过一丝怜悯,但更多的是一种见惯世情的精明。她没有再追问,只是轻轻挥动鞭子,让马车快了几分。不多时,一座被厚厚积雪覆盖,却仍能窥见往日喧嚣轮廓的边境小镇,出现在视野尽头。
乐安镇,是妖族靠近西北方的一个小镇,但却是妖族每次南征的募兵点。镇子不大,建筑多是粗犷的石木结构,街上往来行走的,也多是身负兵刃、气息凶悍的妖族。狐四娘的铺子位于镇东头,位置颇佳,招牌上“乐安铁器”四个大字虽被风雪侵蚀得有些模糊,但尚能辨认。只是铺门紧闭,旁边堆着些未及处理的矿石,覆着白雪,显得格外冷清寂寥。
“吱呀”一声推开铺门,一股混合着金属、冷灰和淡淡尘埃的气息扑面而来。铺面很宽敞,前半部分原本陈列铁器的柜台如今空空荡荡,后半部分则是一个设施相当齐全的锻造工坊——炉子、风箱、铁砧、各式锤具一应俱全,只是炉火已熄,铁砧冰冷,无声地诉说着人去楼空的落寞。
“就是这里了,”狐四娘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以前我夫君在时,这里整天叮叮当当,热闹得很。现在……”她没再说下去,转而指了指旁边一个稍小些的灶间,“我打算把前面改成饭堂,后面这工坊……唉,先空着吧。”
陈小七目光缓缓扫过那些锻造工具,尤其在那些大小不一、形态各异的铁锤上停留片刻,眼神微动。他没有立刻说什么,而是挽起袖子,对狐四娘道:“姐姐,天色不早,我先借用一下厨房,把晚饭弄出来。既然要开饭铺,总得先让老板尝尝伙计的手艺。”
狐四娘将信将疑地把他引到灶间。陈小七动作麻利得惊人,那条巨鱼在他手中迅速被分解,鱼头鱼骨落入锅中,不久便熬出一锅奶白浓稠、香气四溢的鱼汤。鱼肉则被片得薄如蝉翼,近乎透明。他又找出狐四娘储备的一些山菇、野菜,洗净切好。最后,他用那罐换来的神秘调料,辅以厨房现有的酱醋等物,娴熟地调配出几种风味独特的蘸料。
暮色四合时,热腾腾的鱼片火锅端上了临时拼凑的桌子。鱼片嫩滑,在滚汤中一涮即熟,蘸上特制料汁,鲜、香、辣、麻诸味纷呈,瞬间唤醒了沉睡的味蕾。鱼汤醇厚,一口下去,暖意直透四肢百骸。就连随车带来的、原本干硬的面饼,在汤里稍稍一泡,也变得软糯可口。
狐四娘吃得鼻尖微微冒汗,一双美眸越睁越大,最后忍不住拍案叫绝:“小七兄弟,你这手艺……别说这乐安镇,就是放到后方那些大城里,也绝对是这个!”她用力翘起大拇指,心中的惊喜溢于言表。她原本对陈小七的厨艺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此刻却是彻底被征服了。
“姐姐过奖了,不过是些在荒野里摸爬滚打,为了活命琢磨出来的粗浅本事。”陈小七谦逊地笑了笑,话锋却悄然一转,“不过,姐姐这好好的铁器铺……就此关了,实在可惜。”
狐四娘叹了口气,神情黯淡下来:“可惜又能怎样?好的铁匠师傅比深山里的灵宝还难寻。我夫君……他手艺算不得顶尖,可在这前线地界,也足够用了。如今他不在了,这铺子……”她摇了摇头,未尽之语里满是无奈与伤感。
陈小七放下筷子,目光再次投向那沉寂的工坊,缓缓道:“不瞒姐姐,我幼时流落人族地界,机缘巧合,对炼器一道也粗通一二。淬炼矿石,打造些寻常的农具、兵刃,还算勉强可行。只是炼制法器、法宝,那是万万不能的。不如这样,闲暇时我把这些矿石打造成兵器,姐姐您拿去售卖,所得分我些辛苦钱,我也好早日还清债务。”
“你……你会炼器?”狐四娘美眸圆睁,显然被这意外之喜惊到了。妖族天生不善工艺,能处理矿石、锻造金属的匠师凤毛麟角,这也正是她夫君当年能以不算顶尖的手艺让铺子生意火爆的原因。若陈小七真能打造出合格的兵刃,哪怕只是最普通的制式刀剑,这铁器铺就真有起死回生的希望!想到夫妇二人多年的心血可能得以延续,她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小兄弟,你……此言当真?”
“试试便知。”陈小七依旧表现得沉稳淡定。
就在这时,“呼”地一阵阴冷寒风卷入门缝,带着细碎雪沫。幽槿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口,脸色比洞外的万年冰霜还要寒冷。她一路追踪而来,亲眼看着陈小七进了这铺子,听着里面的谈笑风生,闻着那勾人魂魄的食物香气,心中的怒火与一种难以名状的委屈剧烈交织,几乎要将她的理智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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