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四月十日,瑾贵人富察欣怡已至临盆之期。陵容正于女学细细检验学子们这段时日的课业,忽闻长春宫瑾贵人的大宫女桑儿疾步来报。齐妃作为长春宫主位,闻讯当即带着宫人匆匆赶回。此时富察夫人早已守在瑾贵人身侧,章太医——这位自富察贵人怀孕起便被钦点为安胎太医的杏林圣手,与稳婆、乳母等皆已整装待命多日,奉旨在长春宫随侍左右。是以富察欣怡胎象稍有异动,宫人们便各司其职,井然有序,全无半分慌乱之象。
皇上驾临之时,瑾贵人已入产房逾一个时辰。陵容与太后在东配殿门槛外静静守候,齐妃正亲自督率宫女们查验富察欣怡的催产汤药,举手投足间再不见往日那般慌乱无措的怯懦之态。宜修因课业羁绊暂未赶到,好在皇上心知女学事宜同样紧要,既有陵容与太后坐镇东配殿,自是万无一失。
富察家深谙宫廷进退之道,富察夫人始终守在女儿榻前。纵使产房内女儿正历生死大关,她环顾四望,但见长春宫内外皆井然有序——宫娥们如穿花蝴蝶般往来穿梭却步履不乱,太医与稳婆各司其职配合无间,就连殿内袅袅熏香都匀净绵长分毫不散。由此足见齐妃并非外界所谤那般难当大任。两位皇后治下的宫闱威仪,于今时今日方见真章。富察夫人一边紧攥着女儿汗湿的手低声抚慰,一边暗自宽慰:自家女儿的脾性她最是清楚,虽非天资卓绝之辈,但如今能在女学立足执教,现下平安产下皇嗣无论男女。只要恪守本分安分守己,富察家的百年门楣终有中兴之望!这一切,皆是懿德皇后洪恩浩荡所致。
掌灯时分,一声清脆嘹亮的婴啼骤然划破长春宫的静谧,为这座宫殿重新带来了盎然生机!宜修携着精致贺礼款款而至,富察夫人见礼时,那难以抑制的激动之情虽未宣之于口,却已从她颤抖的指尖、泛红的眼眶与频频躬身的姿态中展露无遗。
哈哈,果然九阿哥是要等着皇额娘来才肯露面相见,宜修,这孩子当真乖巧!胤禛目光温和地扫过奶娘怀中啼声清亮的婴孩,唇角噙着笑意,却始终未曾伸手接过。满人素有抱孙不抱子的规矩,嘿嘿,养心殿里那三个小家伙自是例外,至于其他阿哥公主,胤禛向来恪守祖制严谨有加!
皇上,瑾贵人诞育皇嗣喜得麟儿,又素来勤勉执教女学,何不晋一进位分以彰圣恩?宜修轻抱着襁褓中的小阿哥,眉眼含笑询问胤禛。这原是两宫皇后与皇上早有默契的安排,此刻由宜修婉转提出,富察夫人自是心领神会——这般妥帖周全的安排,既合祖制又显圣眷,当真是两全其美!
嗯,甚好,便依端懿皇后所言。胤禛目光扫过陵容与宜修,龙袖一挥,沉稳道:晋瑾贵人为嫔,封号依旧,待满月之时行册封大礼,迁居延禧宫主位!富察夫人闻言连忙屈膝代女谢恩,额头抵在冰凉的金砖上,掩不住眼角眉梢的喜色。
陵容见状轻声道:皇上,兰嫔晋位后仍居咸福宫,那孩子也日渐长大。当初兰嫔是因身子亏损过重不便挪宫,如今已大安,若厚此薄彼恐伤了姐妹情分。
嗯,确然。胤禛略作沉吟,旋即颔首道:永寿宫久未启用,就让兰嫔携舒悦迁居永寿宫主殿吧!此言一出,宜修与陵容相视一笑,眸中流转着了然的光芒。富察夫人纵有万千思绪,此刻也深知女儿与新生儿才是紧要,自是将满腹计较暂且压下。
此际陵容特意抬举沈眉庄母子,实则暗含对富察氏的微妙制衡——此乃上位者审时度势的权衡之道。富察氏乃满洲赫赫望族,如今既已在后宫诞下麟儿,难保朝野内外不生觊觎之心。陵容这一看似寻常的安排,实为及早敲山震虎:若能安分守己、恪守本分,前路自是锦绣坦荡;倘若心存妄念、逾越雷池……(余音袅袅,不言自明)。
无论富察夫人心中作何盘算,富察府邸如何权衡利弊,终究要看他们日后如何作为——是谨小慎微恪守宫规,还是暗藏锋芒伺机而动,且待时间给出答案。这便是九五之尊与帝后共治的玄妙之处:恩威并施于无形,权柄操持于掌心。
年世兰自得偿所愿怀有龙嗣以来,除却偶尔前往女学观看学子们骑射并指点一二,便整日于翊坤宫静心养胎。温宜帝姬时常伴其左右,嘘寒问暖,令年世兰性情愈发温婉柔和,往日跋扈之气消弭殆尽。丽嫔与睿嫔除却执掌女学教席之时,便潜心搜罗史籍编纂话本,她们所授之课在馨苑中独树一帜,备受追捧,纵是寻常夫子无课之时,亦愿端坐后排聆听。太后更是首当其冲,每每亲临捧场!故而温宜帝姬大半时日皆随侍华娘娘左右,私底下甜甜唤作华额娘,年世兰亦欣然认下这乖巧伶俐的义女。
上半年皇宫喜事频传,后妃们欣喜之情更胜初入宫闱之时。四月瑾嫔喜得麟儿,满月之际既行册封之礼皇上为九阿哥赐名弘昤,又迁居延禧宫主位,双喜临门。原本富察夫人还忧心女儿会心生芥蒂、耍弄小性,谁知众人退下后,女儿却神色安然地对她说:额娘,莫要为女儿抱屈。女儿如今甚好,有皇儿承欢膝下,又有女学事务打发辰光。懿德皇后看似清冷,实乃豁达通透之人。女儿往昔执迷不悟,这一年来总算想通了——有时不争之争,反倒能得更多!言罢,眉眼间尽是释然与恬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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