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诚那声清晰而坚定的“高省长有规矩,工作往来,绝不收受任何形式的礼物”,如同一声惊堂木,在奢华而静谧的宴会厅里敲响。空气仿佛瞬间凝滞,侍应生们屏息垂目,夏海均脸上的肌肉不易察觉地抽动了一下,端着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紧。
许家引脸上的笑容如同风干的石膏,僵硬地维持着,但眼底深处却迅速掠过一丝惊愕与剧烈的盘算。 他纵横商海数十年,什么样的官员没见过?有故作清高待价而沽的,有半推半就欲拒还迎的,但像高育良这样,身边秘书如此干脆利落、不留丝毫余地地拒绝,而且是在这种私下场合、面对董其昌真迹这等雅贿,还是头一遭。 是嫌礼物轻了?不可能,这幅画的价值他心知肚明。那就是真的不收? 他脑海中飞快闪过手下人收集来的关于高育良的信息:学者出身,爱惜羽毛,在吕州时就有“不沾锅”的名声……看来,传言非虚,这位高省长,果然是个异数,走的是油盐不进的“清流”路子。
这短暂的沉默充满了尴尬和试探。 然而,许家引毕竟是许家引,能在商界掀起惊涛骇浪的人物,其应变能力和脸皮厚度都远超常人。几乎是在电光火石之间,他脸上的僵硬便化为了无奈又带着几分自责的笑容,仿佛刚才献礼的举动只是一个无伤大雅的小小误会。
“哎呀!你看看!糊涂!真是糊涂了!”许家引用力一拍自己的额头,语气带着夸张的懊恼,他转头看向夏海均,带着几分“埋怨”的口吻,“海均!都是你出的馊主意!我说了高省长是学者风骨,最重规矩,你偏不信,非要说什么聊表心意!这下好了,唐突了高省长,真是罪过,罪过啊!”
他这一手,既迅速给自己找了台阶下,将责任轻飘飘地推给了下属,又顺势捧了高育良一句,试图缓和紧张的气氛。
夏海均何等机敏,立刻心领神会,脸上堆满歉意,连忙端起自己的酒杯,连声道:“是是是,许主席批评得对!是我考虑不周,莽撞了!高省长,对不起,实在对不起!我自罚三杯,向您赔罪!”说罢,不等高育良回应,便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又连续给自己斟满了两杯,同样干脆地喝下。他心中却是明镜似的,这不过是老板和自己演的一出双簧,目的就是打破僵局,挽回局面。
高育良端坐主位,脸上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表情,仿佛刚才那场小小的风波从未发生。他轻轻摆了摆手,语气平和,听不出任何情绪:“许主席,夏总,言重了。一点小事,不必如此。我们还是继续聊聊吧。” 他心中洞若观火,对许家引这急智的“甩锅”和夏海均配合默契的“认罚”看得分明,却也懒得点破。 他的目的,本就不是来计较这些小节。
他话锋微微一转,看似随意地问道:“许董,贵公司除了地产主业,近期可还有什么其他的发展规划?我倒是有些好奇,像桓大这样有魄力的企业,未来的蓝图会是如何绘就。” 他作为穿越者,自然对桓大未来那几条着名的、最终将其拖入深渊的多元化道路了如指掌。但他需要许家引亲口说出来,需要亲眼看看这位“许大炮”在描绘其雄心壮志时,是何等的自信与狂热。
果然,高育良这句看似不经意的询问,如同一下精准地敲在了许家引最兴奋的神经上。他心中那点因送礼被拒而产生的些许阴霾瞬间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识货之人”问及宏图大计的亢奋。 他觉得,高育良或许对地产项目的“规矩”卡得死,但对更宏大的、代表未来方向的产业布局,可能会抱有更开放的态度。 这或许是一个新的突破口!
“高省长!您这话可算是问到点子上了!”许家引顿时容光焕发,身体不自觉地前倾,声音也拔高了几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激情,“地产,是我们桓大的根基,但绝不是我们的终点!我们桓大,要做的是一家立足于未来、引领时代潮流的综合性跨国集团!”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积蓄足够的力量来描绘那壮丽的画卷,然后开始了他的表演:
“第一,是新能源汽车!”他伸出第一根手指,目光炯炯,如同已经看到了未来的滚滚车流,“传统燃油车时代即将过去,未来一定是电动化、智能化的天下!这是我们国家实现汽车产业弯道超车的绝佳机会!我们桓大,已经下定决心,要投入这个赛道!初步计划,投资两千亿!打造我们自己的新能源汽车品牌——‘桓驰’!我们要建立全球研发中心,收购核心技术,建设最先进的智能制造工厂!不仅要占领国内市场,还要出口海外,与世界顶级品牌一较高下!这是关乎国运的产业,我们桓大义不容辞!”
他语气铿锵,手臂挥舞,仿佛两千亿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数字,而“桓驰”已然在路上驰骋。 夏海均在一旁听着,虽然面上保持着赞同的微笑,但他心中却不由自主地紧了紧。两千亿!这几乎要押上桓大所有的赌本,甚至更多。他知道集团内部对如此激进的多元化并非没有异议,但在许主席强大的意志和描绘的宏伟蓝图面前,那些声音都显得微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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