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民铁柱的1965 第80章 星火苗

雨后的日头，不再像之前那般毒辣，带着几分水洗过的清亮。黑石屯像个刚从重病中缓过一口气的病人，虽然虚弱，但总算有了点活气。

经过一番艰苦卓绝的努力后，老河套那原本被淤泥和杂物堵塞得严严实实的泉眼终于重见天日，并被彻头彻尾地打扫得干干净净！此刻，从泉眼中源源不断流出的清水如同一面明亮的镜子般澄澈透明；尽管水量依旧不算太多，但却夜以继日、马不停蹄地奔涌着，仿佛永远也不会停歇一般。这股清泉已然成为了整个屯子里当下最为可靠且持久不变的生命之源与希望之光！于是乎，屯里的男女老少们纷纷使出浑身解数，四处搜罗各种各样能够盛水的器皿：有已经残破不堪的瓦罐子，有用过多年早已破旧磨损的木水桶，更有人别出心裁地找来一些硕大无比的葫芦瓜并把它们内部挖空当作临时储水工具……大家齐心协力地一趟又一趟往返于泉眼跟各个刚萌发出嫩绿新芽儿的土地之间，不辞辛劳地将泉水一担接一担、一桶连一桶地搬运过去。

林穗带领着几位心细如发的媳妇们，整日忙碌于保种田以及房屋前后左右。这些勤劳而专注的妇女们手持经过精心打磨、尖锐无比的细木棍，宛如呵护珍贵宝物般谨慎行事。

她们全神贯注地投入到工作之中，轻柔且精准地运用手中的工具，将那些生长得过分繁茂、相互拥挤不堪的稚嫩幼苗逐一分开。因为这些幼苗实在太过脆弱娇嫩，其纤细的根茎甚至比人类发丝还要细微许多，稍有不慎便可能导致损伤断裂。

对于每一株被幸运留存下来的苗子来说，都是大自然赋予人类最珍贵的礼物之一。而林穗和她的伙伴们更是将这份幸运视为生命般呵护备至、倍加珍惜。

只见她们小心翼翼地捧起那些娇嫩欲滴的幼苗，仿佛手中捧着的不是植物而是一颗颗无价之宝。然后，又从一旁挑选出一些小巧玲珑、形状各异的石头子儿，轻柔地放在每个小树苗周围，并仔细地用手指把石子排列成一个个精致的小圆圈。

这样做的目的可不仅仅是为了美观哦！一方面，可以通过这个简单而有趣的方式清楚地标示出每一棵苗的具体位置，以便将来更好地对其进行管理和照顾；另一方面呢，这些小石头还有着意想不到的“神奇功效”——那就是保持土壤湿度啦！要知道，水分可是所有生物生存必不可少的条件呀，如果没有足够的湿气滋润，这些脆弱的小家伙怎么能健康茁壮地成长呢？所以说，这看似微不足道的举动背后蕴含着无尽的智慧与关爱哟！

“这棵是‘胭脂米’，叶子有点发红……”

“这簇是‘贼不偷’，你看这子叶多厚实……”

林穗轻声指点着，仿佛在介绍自家最金贵的孩子。

向阳和小栓子这些半大孩子也有了新任务——看鸟。刚出土的嫩芽是麻雀、喜鹊最爱的零嘴。孩子们拿着绑了破布条的竹竿，在地头来回巡视，看到有鸟落下，就挥舞竹竿，大声吆喝驱赶。一时间，屯子里吆喝声此起彼伏，倒添了几分难得的生气。

铁柱则带着男人们，处理着雨后的一摊子事。修补被雨水泡塌的院墙，加固漏雨的屋顶。孙老蔫儿拿着他的算盘，跟在铁柱后面，眉头依旧紧锁。

“柱哥，清理出来的这点地方，就算苗都能长起来，收的粮食也远远不够还债和交明年公粮的。”孙老蔫儿拨拉着算盘珠子，“而且，地力太薄了，光靠这点泉水，苗子后期肯定长不壮。”

铁柱停下手中的活计，看着远处那片依旧占了绝大部分的焦黑土地，点了点头：“老蔫儿说得对。光靠这几棵苗，撑不起靠山屯。”

他走到屯子中央，看着那些在废墟缝隙、墙角根、石磨旁顽强探出头来的点点绿意，心中渐渐有了一个想法。

“乡亲们，先停停手里的活！”铁柱招呼着。

人们逐渐围拢过来。

铁柱指着那些星星点点的幼苗：“咱们现在，就像这刚冒头的苗，看着稀稀拉拉，不成气候。但大家别忘了，咱们种下去的，是老种子，是咱们靠山屯、是抗联传下来的根！”

他弯腰，轻轻抚过一棵向日葵幼苗的叶片，那幼苗在微风中轻轻颤动。

“一棵苗，力量小。十棵苗，也顶不了大事。可要是咱们能把每一棵苗都护住了，让它们都能扎下根，长出穗，结出籽。那明年，咱们就有十倍的种子！后年，就有百倍、千倍的种子！”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强大的感染力：“咱们现在，不指望这一季能打多少粮食。咱们要的，是保住这些火种！让这些老种子的血脉，在这片被他们祸害过的土地上，重新续上！”

“对！柱哥说得对！”二愣子第一个响应，“咱们现在就是护苗！保种！”

“让狗日的看看，咱们靠山屯的种，烧不绝，旱不死！”王麻子也激动地用拐杖顿着地。

铁柱看向众人，眼神灼灼：“从今天起，咱们靠山屯，不分你家我家，所有的苗，都是咱们大家的苗！所有的种子，都是咱们靠山屯共同的根！咱们一起护着它们长大，一起等着它们结籽！只要这星星点点的火种不灭，咱们靠山屯，就亡不了！”

“一起护苗！”

“保住火种！”

人们挥舞着手中的工具，压抑了太久的情感和希望，在这一刻找到了宣泄和寄托的方向。那些散落在各处、看似微不足道的嫩绿幼苗，此刻在人们眼中，不再是几棵普通的庄稼，而是靠山屯未来的全部希望，是抗争到底的象征。

林穗看着群情激奋的乡亲，又看看身边眼神坚定的丈夫，悄悄握紧了拳头。她知道，最艰难的阶段或许还没过去，但靠山屯的人心，经过血与火的淬炼，经过绝望中的挣扎，此刻真正地凝聚在了一起，如同涓涓细流，正试图汇成一股不可阻挡的力量。

星火苗，已然破土。能否燎原，尚需时日，但希望，总算是在这片焦土之上，扎下了它顽强而脆弱的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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