砖窑发现的证物被赵科长加急送往县里。靠山屯在短暂的振奋后,陷入了一种更加凝重的等待。所有人都知道,对手绝不会坐以待毙。那些证物,就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块,涟漪之下,是即将汹涌的暗流。
屯子周围的“闲人”似乎一夜之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诡异的平静。但这种平静,比之前的窥伺更让人心头发毛,仿佛暴风雨来临前,连空气都凝滞了。
铁柱加派了人手,日夜不停地巡逻,尤其是保种田和几处重要的藏种地点。他自己更是几乎不眠不休,眼里布满了血丝。林穗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却什么也劝不住,只能默默地给他多备些热水,夜里为他留一盏灯。
赵科长也变得异常忙碌,他频繁地通过调查组带来的专用线路与县里联系,面色时而凝重,时而微松。从只言片语中,铁柱能感觉到,县里乃至更高层,正在就靠山屯的问题进行着激烈的讨论和博弈。那些证物,显然成了打破平衡的重要砝码。
这天下午,天色阴沉,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公社的吉普车再次驶入了靠山屯,这次下来的不是刘副主任,而是公社的一把手,马书记。他五十多岁,身材微胖,脸上总是带着一种让人捉摸不透的笑意。
马书记没有直接去找调查组,而是先到了铁柱家,态度颇为和蔼。
“铁柱同志啊,这段时间,你们受苦了,公社的工作也有不到位的地方。”马书记握着铁柱的手,语气恳切,“县里领导非常关心靠山屯的情况,也批评了我们工作上的简单化。今天我来,就是代表公社,想听听你们的真实想法,看看怎么能妥善解决这个问题。”
铁柱保持着警惕,客气但疏离地说:“马书记,我们的想法很简单,就是保住祖产,保住老种子,能安安稳稳种自己的地。之前反映的那些问题,希望公社能主持公道。”
“当然,当然!”马书记连连点头,“土地是农民的命根子,这个原则不能动摇。至于那些老种子,郑专家也说了,是宝贝嘛,应该保护。不过……”他话锋一转,推心置腹般地压低声音,“铁柱啊,有些事,闹得太僵对谁都不好。‘万丰’那边呢,我也批评教育了他们,做事太急躁,方法有问题。他们呢,也认识到了错误,愿意做出让步,补偿你们的损失。你看,能不能双方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谈一谈?毕竟,发展生产、安定团结才是大局嘛。”
“让步?补偿?”铁柱心中冷笑,面上却不显,“马书记,他们放火、下毒、抓人、断粮,这些是坐下来谈谈就能解决的吗?这些事情,调查组正在调查,相信组织会给我们一个公道。”
马书记脸上的笑容淡了些:“调查组是来调查问题的,但最终解决问题,还是要靠地方嘛。县里领导也希望尽快平息事态,恢复生产秩序。铁柱同志,你要相信公社,相信组织会综合考虑各方面情况,做出最妥当的安排。有时候,个人和局部的利益,要服从整体和大局啊。”
这番话,软中带硬,既像是调解,又像是施压。铁柱听明白了,对方是想在调查结果彻底明朗、特别是更高层态度明确之前,利用地方行政权力,以“调解”、“顾全大局”为名,迫使靠山屯接受某种妥协方案,从而釜底抽薪,化解掉调查带来的冲击。
“马书记,靠山屯的乡亲们都是本分人,我们相信组织。”铁柱不卑不亢,“但我们也相信,真正的公道,不是靠妥协换来的。该怎么处理,我们听调查组的,听上级的。”
马书记盯着铁柱看了几秒,脸上的笑容终于完全收起,点了点头:“好,好。铁柱同志有原则。那你们就再考虑考虑。我再去和赵科长沟通一下。”
看着马书记离去的背影,铁柱的心沉了下去。对方已经不耐烦了,开始从“捂盖子”转向“直接干预”和“政治施压”。这表明,他们可能也感觉到了时间的紧迫和证据带来的威胁。
果然,马书记与赵科长的“沟通”显然不愉快。赵科长坚持依法依规、以调查结果为准的原则,拒绝了任何在调查期间进行“私下调解”或施加压力的做法。马书记离开时,脸色很不好看。
傍晚时分,县里的电话终于来了。赵科长接完电话后,立刻召集铁柱、王麻子、二愣子等核心人员开会。
“县里主要领导听取了初步汇报,高度重视!”赵科长神色严肃中带着一丝振奋,“那些证物的初步鉴定结果已经出来,血迹、烟头等与之前掌握的部分线索有关联!上级指示,要一查到底,绝不姑息!同时,责成公社无条件配合调查,不得以任何理由干扰阻挠!”
“太好了!”二愣子狠狠挥了一下拳头。
“但是,”赵科长语气一转,“上级也提醒我们,对手很可能狗急跳墙,要我们做好应对突发情况的准备,特别是保护好群众安全和那些珍贵的种子。马书记今天的到来,就是一个信号。”
铁柱重重点头:“我们明白。从今天起,所有人加倍警惕!种子分散隐蔽保管,老弱妇孺做好随时撤离到安全地点的准备。巡逻的人,家伙都准备好,但记住,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动手!”
风暴将至的气息,已经弥漫在屯子的每一个角落。每个人都绷紧了神经,等待着未知却必然激烈的下一幕。夜色,如浓墨般泼洒下来,吞没了屯子,只有巡逻的火把和窗口零星的灯光,在无边的黑暗中倔强地亮着,如同风暴眼中摇曳却不肯熄灭的烛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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