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连城久久不语。
那张毫无波澜的脸,让女专员心里的算盘珠子瞬间打滑。
她有些沉不住气了。
一百块钱,眼看就要飞了。
女专员的身子又往前凑了凑,脸上那职业化的微笑迅速褪去,换上了一副推心置腹的表情。
“大哥,不瞒您说,我们这些人,其实都不是信访局的正式员工。”
她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被生活重压磨砺出的委屈。
“没底薪,没保险,风里来雨里去,全家老小就指望这一百块的代办费活命。”
“说白了,就是挣个辛苦钱。”
原来如此。
孙连城心中最后一点疑问也烟消云散。
他之前还真是高看了那个陈局长。
什么服务创新,什么为民着想,全是涂脂抹粉的狗屁。
陈局长的算盘,比他想象的还要阴毒、还要无耻。
这一百块钱,陈局长自己估计是看不上的。
他真正想要的,是用这些没有编制、没有牵挂的“临时工”,筑起一道坚不可摧的防火墙。
一道将所有上访群众挡在体制之外,让他们求告无门、愤而离去的墙!
丁义珍,好毒的手段!
孙连城终于开口,声音平静。
“买服务,可以。”
女专员的眼睛“噌”地一下亮了。
“你们,”孙连城看着她,一字一顿地问,“给开发票吗?”
一句话让大厅里原本还算温和的空气,瞬间凝固。
发票?
女专员脸上的喜色僵住了,随即,那份僵硬迅速转变为被戏耍后的错愕与暴怒。
她在这里干了这么久,听过骂人的,听过哭穷的,甚至见过下跪的,但就是没听过要发票的!
“大哥,你存心找茬是吧?”
她的声调陡然拔高,像被人踩了尾巴的猫,尖刻无比。
“你是不是故意来消遣我们的?”
一直强忍着站在旁边的小潘再也忍不住了,他一步上前,挡在孙连城身前。
“你怎么说话呢!收费给发票,天经地义!你们还有理了?”
这一句反驳,彻底点燃了火药桶。
“我怎么说话?我还想问你们想干嘛呢!”
女专员猛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双手叉腰,刚才那副专业甜美的模样荡然无存,活脱脱一个菜市场里骂街的泼妇。
“掏不起一百块就直说,装什么大尾巴狼!”
她这一嗓子,就像是吹响了冲锋号。
大厅角落里那几个原本还在观望的“服务专员”,瞬间围拢过来,将孙连城和小潘团团围住。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有人想闹事?”
“呦,没钱还想来信访局办事啊?这里是你能来的地方吗?”
“还想要发票?你怎么不直接去抢国库呢?”
污言秽语,夹杂着阴阳怪气的嘲讽,劈头盖脸地砸向孙连城和小潘。
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甚至伸出手指,几乎要戳到小潘的鼻子上。
“我告诉你们,今天不把钱付了,你们俩谁也别想走出这个门!”
“识相的赶紧滚蛋,不然等你们出去了,有你们好看的!”
整个富丽堂皇的大厅,从星级酒店瞬间变成了一个混乱、暴戾的围猎场。
小潘气得脸色涨红,浑身发抖,指着不远处的保安大喊。
“保安!保安!这里有人寻衅滋事,你们管不管!”
穿着制服的保安闻声望来,眼神与他们对视了一秒,随即像看到了什么脏东西一样,漠然地扭过头去,继续专心致志地盯着墙上的风景宣传片,仿佛那山水里藏着黄金。
他们,是一伙的。
就在这片喧嚣的风暴中心,孙连城依然稳稳地坐在沙发上。
他甚至连姿势都没有换一下,仿佛眼前的一切,不过是一场拙劣的戏剧。
他缓缓抬起一只手。
“都别吵了。”
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让整个场面的嘈杂声瞬间安静了一瞬。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集中到了他身上。
孙连城看着那个为首的女专员,语气平淡得没有一丝波澜。
“我今天没带现金。”
“但可以打个电话,让朋友送来。”
一听这话,专员们脸上的凶狠立刻变成了浓浓的鄙夷和不屑。
“切,搞了半天还是要给钱。”
“早这样不就完了,非要挨顿骂才舒服,贱骨头!”
他们得意地交换着眼神,仿佛已经赢得了这场战争的最终胜利。
孙连城没有理会他们的聒噪,自顾自地掏出手机,从通讯录里翻出一个号码,拨了出去。
电话接通了。
他将手机放到耳边,用一种不大不小,却足以让在场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的音量,平静地说道。
“陈局长吗?”
“我是孙连城。”
“孙连城”三个字,像一道九天惊雷,毫无征兆地在大厅里轰然炸响!
整个世界,瞬间失声。
刚才还嚣张跋扈、不可一世的女专员,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嘴巴无意识地张开,大得能塞进一个鸡蛋,眼神里只剩下纯粹的、毁灭性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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