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家村的老宅里,许建国和王秀芬对坐在木桌旁,桌上摊着几张皱巴巴的毛票和硬币。
王秀芬数了三遍,手指抖得厉害:“就剩八毛七分钱……米缸见底了,油瓶子空了,后天就该还李老五那二十斤玉米面……”
许建国闷头抽着旱烟。
他前天去镇上打听过了,建筑队现在不缺小工,粮站招临时工也要公社介绍信,他哪有门路弄这个。
“知行他们……是不是快走了?”王秀芬突然抬头,眼里闪过一丝光,“我听村头刘婶说,叶枝前两天在收拾东西,像是要回部队。”
许建国抽烟的动作顿了顿,浑浊的眼珠子转了转:“算算日子,知行探亲假是该到了……他们这一走,又不知啥时候回来。”
“那……那咱这债咋办?”王秀芬声音发急,“赵老三那高利贷,利滚利都一百多块了!他说了,月底再不还,就要……就要剁你的手!”
许建国手一抖,烟灰掉在裤腿上,烫了个小洞也没察觉。
想着赵老三那张横肉脸,后背顿时冒冷汗。
“要不……咱再去找知行说说?”王秀芬试探着,“就说……就说你病又犯了,得去县里医院看看,要钱救命……”
“你当他还是从前那个傻小子?”许建国狠狠吸了口烟,“上次叶家那事,你没见他多狠?连断亲的话都撂出来了!”
“那咋办?等死吗?!”王秀芬声音尖起来,“赵老三那伙人啥事干不出来?前年刘老拐欠他们钱,腿都被打断了!”
两人正吵着,院门突然被“哐当”一声踹开。
三个汉子闯了进来,为首的是个三十来岁的黑脸汉子,穿着件脏兮兮的工装,嘴里叼着烟,正是赵老三。
身后跟着两个年轻人,一个瘦高个,一个矮壮墩实,都一脸凶相。
许建国吓得手里的烟杆都掉了,王秀芬赶忙缩到丈夫身后。
“许建国,钱呢?”赵老三吐掉烟头,用脚碾了碾,“今天二十五号了,说好的月底,我可提前来收账了。”
“赵、赵三哥……”许建国腿发软,勉强挤出笑,“再……再宽限几天,我这就想办法……”
“想办法?你想了几个月了!”赵老三上前一步,一把揪住许建国的衣领,“一百二十八块五毛!今天少一分,老子卸你一条胳膊!”
“真……真没有啊!”许建国哭丧着脸,“家里就剩这点……”他指着桌上那八毛七分钱。
赵老三扫了一眼,冷笑一声,松开手,却对身后两人使了个眼色。
瘦高个和矮壮墩实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架起许建国就往外拖。
“干啥!你们干啥!”王秀芬想扑上去,被赵老三一把推开,摔在地上。
“救命啊!救命!”许建国喊了一半,嘴被瘦高个捂住了。
三个汉子拖着许建国出了院门,径直往村后的小树林去。
路上有村民看见,都吓得躲回屋里,没人敢管。
树林里,许建国被扔在地上。
赵老三蹲下身,拍了拍他的脸:“老许,不是我不讲情面。这钱你借了大半年了,利息我都没跟你多算。今天你要么还钱,要么……”
他朝矮壮墩实抬了抬下巴。矮壮墩实从后腰抽出根半米长的铁棍,在手里掂了掂。
许建国魂都要吓飞了,磕头如捣蒜:“三哥!三哥饶命!我真没钱!但我……我儿子有钱!我儿子是部队团长,他有工资!他有!”
赵老三眯起眼:“你儿子?许知行?”
“对对对!”许建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他就在村里!探亲假快结束了,身上肯定带了不少钱!你们去找他要!他有钱!”
瘦高个在旁边嗤笑:“你儿子肯替你还债?听说你们关系不咋地啊。”
“肯!肯定肯!”许建国急道,“我是他亲爹!他要是不管我,就是不孝!部队领导知道了,他这兵就当不成了!你们去要,他不敢不给!”
赵老三摸着下巴想了想。
许知行是军官,这事儿他知道。
当兵的最怕惹事,尤其怕跟地方上的烂账扯上关系,影响前途。这倒是个突破口。
“他住哪儿?”
“村东头老屋!就他们小两口带着俩孩子住!”许建国忙不迭说。
赵老三站起身,踢了踢许建国:“行,今天先饶你。明天我去找你儿子。要是他要赖不给……”
他弯腰,凑近许建国耳边,声音阴冷:“我就把你儿子那个小崽子绑了,看他还敢不敢硬气。”
许建国浑身一僵,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敢吭声。
赵老三带着两人走了。
许建国瘫在树林里,好半天才爬起来,一瘸一拐地往回走。
“知行……你别怪爹……爹也是没法子……”他喃喃着,低着头往家走。
老屋里,叶枝正把晒干的衣服叠好,收进行李袋。
安安和甜甜在院子里玩泥巴,小手小脸都糊得脏兮兮的,笑声清脆。
许知行在修厨房的门栓,榔头敲敲打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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