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寿宫内殿,熏香袅袅,却驱不散安陵容心头那一丝莫名萦绕的不安。
自生产晋升后,她虽看似风光无限,圣眷正浓,但深植于骨子里的谨慎与多疑从未消散。
她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一种难以言喻的违和感如同蛛丝般缠绕在心头,却又一时抓不住头绪。
这日,乳母刚将吃饱喝足的小阿哥弘阳抱到她身边。安陵容慈爱地凝视着儿子红润的小脸,习惯性地伸出手,轻轻握住那只挥舞的小拳头,指尖看似无意地搭在了婴儿纤细的手腕上。这原本只是一个母亲充满爱意的触碰,然而,就在指尖感受到那微弱脉搏的瞬间,安陵容脸上的温柔笑意骤然僵住!
这脉搏……跳得过于急数浮紧,全然不似健康婴孩应有的从容和缓之象!
她心头猛地一沉,强自镇定,又不动声色地抬手,用手背轻轻贴了贴弘阳的额头。果然!触手所及,竟是一片不正常的温烫!虽然热度不算太高,但对于刚满月不久的婴儿而言,已是极为危险的信号!
安陵容的呼吸瞬间急促起来,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她猛地抬头,目光锐利地扫向一旁侍立的乳母刘嬷嬷和心腹玉瑚姑姑,声音竭力保持平稳,却依旧泄露出一丝紧绷:“嬷嬷,本宫问你,近日夜里,阿哥所居的偏殿,窗户可有关严实?是否有不当值的人擅自开启?或是夜里炭火不足,让阿哥着了风寒?”
刘嬷嬷被问得一愣,随即慌忙跪下,赌咒发誓地回话:“回娘娘!奴婢万万不敢怠慢!因着小阿哥年纪太小,玉体娇贵,奴婢与张嬷嬷晚上都是轮班守夜,眼睛都不敢眨一下!门窗日日检查,绝无夜间开启之理!炭火更是日夜不息,温度适宜,断不会让阿哥受一丝风寒!奴婢敢以性命担保!”
玉瑚姑姑也神色凝重地点头附和:“娘娘,刘嬷嬷所言句句属实,奴婢也时常夜间巡查,确无疏漏。”
不是风寒?那这异常的脉象和发热……安陵容的心直往下沉。一个更可怕的念头如同毒蛇般窜入她的脑海——时疫!这脉象和症状,像极了医书上记载的幼儿时疫初起之兆!宫中人多口杂,时气往来,并非没有可能!
她瞬间惊出一身冷汗。时疫对于成人尚且凶险,何况是这般娇弱的婴儿!必须立刻确认并诊治!但……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自己精通医术之事,绝不可拿到明面上说,否则必将引来无穷无尽的猜忌和祸端。此事,必须由太医出面诊断!
“侍琴!”安陵容立刻扬声唤道,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急迫,“立刻让人去太医院,请当值的太医过来一趟!就说六阿哥似乎有些不适,请太医速来诊视!”
“是!娘娘!”侍琴见主子神色前所未有的严肃,不敢怠慢,立刻吩咐腿脚利落的小太监飞奔前往太医院。
然而,安陵容千算万算,却没算到来的人竟是太医院院判章弥。
当侍琴通传“章太医到了”时,安陵容的眉心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章弥是皇后的人,这在宫中并非秘密。永寿宫往日请脉,若非皇上特意指派,来的多半是其他几位太医,怎的今日偏偏是他当值?
虽心中疑虑重重,但此刻儿子安危重于一切,安陵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立刻道:“快请进来!”
章弥提着药箱,低眉顺眼地走进内殿,规规矩矩地行礼:“臣章弥,给毓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章太医不必多礼。”安陵容抬手虚扶,语气急促,“快过来给六阿哥仔细诊诊脉!本宫瞧着阿哥似乎有些精神不济,触碰之下似有发热,本宫心中实在不安得很!”
章弥一听是六皇子身体不适,心里也是“咯噔”一下,顿时紧张起来。
他可是被景仁宫那位千叮万嘱过的,永寿宫,尤其是这位六阿哥,但凡有点风吹草动,必须由他亲自经手。剪秋姑姑那意味深长的叮嘱言犹在耳:“章院判,皇后娘娘可是极其看重六阿哥的健康,你可要……‘尽心尽力’啊。”
他虽然不甚明白皇后娘娘为何对别宫皇子如此“上心”,但深知听话照做才能保住前程性命。
他连忙应是,上前几步,小心翼翼地伸出三指,搭在弘阳那细嫩的手腕上,凝神细诊。
片刻之后,他的脸色渐渐变了,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这脉象……浮数而促,往来艰难,这、这分明是……
他又仔细查看了弘阳的口唇、眼睑,甚至轻轻摸了摸囟门,越是查看,心中越是惊骇!这症状,绝非普通风寒,极像是……极像是时疫之兆啊!
章弥的手微微颤抖起来。这可不是小事!若是普通病症,他或可斟酌用药,但时疫……这可是要命的大事!治好了未必有功,治不好或是延误了,那可是掉脑袋的罪过!更何况,这是皇子!皇上心尖上的人!
他偷眼觑了一下旁边面色冷凝、紧盯着他的毓妃,又想起景仁宫那位的“叮嘱”,心中顿时天人交战,乱成一团。是如实禀报?还是……先行隐瞒,看看景仁宫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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