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明黄卷轴承载的圣旨一道道颁下,紫禁城的后宫如同投入石子的湖面,涟漪阵阵。各宫各院都忙碌起来,为新晋小主们的入宫做准备,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着期待、嫉妒与紧张的气息。翊坤宫内,鎏金香炉吐纳着昂贵的欢宜香,华妃年世兰斜倚在贵妃榻上,染着蔻丹的纤指漫不经心地拨弄着一串晶莹的手串。
“娘娘,内务府总管黄规全来了,正在外面候着。”周宁海躬着身,声音带着惯有的谄媚。
华妃懒懒地抬起眼皮,丹凤眼中掠过一丝不耐:“他怎么来了?让他进来吧。”
黄规全几乎是躬着腰小跑进来的,肥胖的身体在锦缎官袍下微微发颤,脸上堆满了近乎谄媚的笑容,一甩马蹄袖便跪了下去:“奴才黄规全参见华妃娘娘,华妃娘娘万福金安!”
“起来吧。黄规全,你这大忙人,今日怎么有空到本宫这儿来?”华妃的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嘲讽。
“回禀娘娘,”黄规全站起身,依旧保持着躬身的姿态,双手高高托起一份名册,由周宁海转呈,“这是景仁宫皇后娘娘让奴才送来的,新晋小主们的位份以及宫殿分配名册。皇后娘娘吩咐了,请您过目定夺。”他的语气小心翼翼,带着明显的讨好。
“哦?拿来给本宫瞧瞧。”华妃伸出保养得宜的手,接过那本沉甸甸的册子。她漫不经心地翻看着,描画精致的柳叶眉微微蹙起。当视线落在“沈眉庄”三个字后面紧跟着的“惠嫔”二字时,她那双美目骤然一凝,随即燃起熊熊怒火。
“沈眉庄?!”华妃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尖刻,“她竟然被封为惠嫔?!她也配?!”名册被她狠狠拍在旁边的紫檀小几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吓得殿内侍立的宫女太监们噤若寒蝉。
一直侍立在旁的颂芝见状,连忙上前一步,脸上带着安抚的笑意,声音又轻又软:“娘娘息怒,仔细气坏了身子。奴婢想着,皇上多半是看在她父亲勇毅侯兼兵部尚书沈大人的面子上,才格外开恩,给了她嫔位。毕竟沈自山大人深受皇上器重,在朝中举足轻重呢。”
华妃的怒火被颂芝的话稍稍浇熄了些,她深吸一口气,想起兄长年羹尧的叮嘱。她冷哼一声,语气依然不忿:“哼,哥哥也说过,若非必要,不必与沈自山的女儿为敌。兵部尚书的位置……哥哥日后在西北用兵,确实少不得他沈自山的支持。”她美艳的脸上闪过一丝权衡利弊的精光。
“娘娘圣明!”颂芝立刻接话,声音甜得像蜜,“就算她沈眉庄侥幸得了嫔位又如何?在这六宫之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您才是皇上心尖尖上的人儿,最得圣心!那惠嫔,不过是个空架子罢了。”
这话正中华妃下怀,她脸上终于露出一丝被取悦的笑容,斜睨了颂芝一眼:“就你会说话。”她重新拿起名册,继续向后翻看。“富察贵人,延禧宫……嗯,尚可。甄常在……”她的目光定格在“承乾宫”三个字上,刚刚平息的怒火瞬间以更猛烈的势头卷土重来。
“承乾宫?!”华妃的声音如同淬了冰,“黄规全!你好大的胆子!承乾宫是什么地方?那是离养心殿最近的风水宝地!更是皇上养母佟佳皇后的旧居!你这差事当得,倒是挺会巴结新主啊!”她猛地抬眼,锐利如刀的目光直刺向黄规全,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怎么?莫不是忘了,是谁把你扶上这内务府总管宝座的?是皇后,还是本宫?!”
黄规全魂飞魄散,“噗通”一声重重跪倒在地,额头磕在金砖上“咚咚”作响,声音都变了调:“娘娘!娘娘明鉴啊!奴才冤枉!奴才就算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擅作主张!这……这全是皇后娘娘亲自定下的!奴才只是奉命送册子过来!奴才对娘娘的忠心,天地可鉴!日月可表啊娘娘!”他涕泪横流,胖乎乎的身子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华妃冷眼看着他磕头如捣蒜,半晌,才慢悠悠地开口,语气带着施舍般的傲慢:“好了!好歹也是内务府总管了,瞧瞧你这副不成器的样子,成何体统?起来,好好整饬整饬!”
黄规全如蒙大赦,颤巍巍地爬起来,用袖子胡乱擦了擦额头和脸上的冷汗,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是,是!奴才该死,奴才这不是怕娘娘动怒,误会了奴才的一片赤诚嘛!奴才心里苦啊,可不受这冤枉……”他捏着嗓子,带着哭腔表忠心。
华妃被他这副滑稽又惶恐的样子逗得嗤笑一声:“行了行了,你倒是个有趣的。”她话锋一转,眼中算计的光芒闪动,“后宫里头,可还有收拾妥当、能住人的宫殿?”
黄规全脑子转得飞快,立刻回道:“回娘娘,还有一处,碎玉轩。那地方……早些年是先帝爷的妃嫔们听戏解闷用的戏台子,后来去的人少了,就渐渐荒废了下来。地方是偏了些,倒也还算清净雅致。之前住过芳贵人,后来芳贵人……小产伤了身子,被挪去了冷宫静养,那地方就一直空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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