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师父”,清脆、响亮,带着孩童独有的稚嫩,却又蕴含着一种破开云翳见青天的力量。
李木泪痕未干的脸上,绽放出十年来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笑容。他没有起身,而是挺直了那副已经感受不到丝毫重量的小小身板,对着张豪,结结实实地磕了三个响头。
“咚!”
“咚!”
“咚!”
额头与青石地板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不再是过去那种沉闷的、令人心头发堵的钝响,而是充满了勃勃生机的回音。
每一次叩首,都代表着一次新生。
第一次,是谢师父赐予他奔跑的自由。
第二次,是谢师父让他摆脱了宿命的枷锁。
第三次,是谢师父让他看到了未来的希望。
磕完头,李木猛地抬起脸,那双被泪水洗过的眼睛亮得惊人。他没有立刻站起来,而是再次向前膝行两步,仰着头,用一种近乎祈求的目光望着张豪。
“仙人……不,师父!”他急切地改口,生怕这个称呼会飞走,“弟子李木,愿拜您为师,终身侍奉左右!”
“求师父……求师父救救我奶奶!”
他伸出小手,紧紧抓住了张豪道袍的一角,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仿佛那是能拯救一切的救命稻草。
“弟子从小就是听着您的传说长大的,门里的长老们都说您是天上的神仙下凡,无所不能。您一定可以的,您一定能救我奶奶的!”
孩子的逻辑简单而纯粹。在他心里,这位能让他摆脱十年沉疴的师父,就是无所不能的神明。
张豪闻言,脸上并未露出什么为难的神色,反而有一抹欣慰的笑意。他没有立刻去扶起李木,而是上前一步,将跪在地上的孩子轻轻揽到自己身后。
他的目光,越过徒弟小小的肩膀,落在了病榻上那张激动得满脸通红的故人脸上。
“好。”他沉声道,“从今日起,你便是我张豪的弟子。”
“至于你奶奶,”张豪的声音顿了顿,一股无可匹敌的霸道之意油然而生,“不用你说,我也会救。”
“她是我的战友,当年在枪林弹雨、毒瘴尸山里都没倒下,岂能在这病榻之上,被区区岁月磨平了棱角!”
话音落下的瞬间,张豪伸出右手,掌心之中,一缕暗金色的罡气缓缓凝聚。那罡气并不炽烈,也不刺眼,却有一种厚重、雄浑、仿佛能承载万物的质感。
它甫一出现,整个屋内的炁流都为之臣服,原本因众人气息交杂而略显紊乱的空气,瞬间变得纯净而有序。
连山和瑶月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瑶月在心中传音,声音里带着难以压制的颤动:“师兄,你感受到了吗?大师伯的炁……它不是在驱散,也不是在压制,而是在‘规定’!它在给这方寸之地的所有炁,定下新的规矩!”
连山的面色前所未有的凝重,他紧紧盯着那缕暗金色的罡气,回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寻常修行者,是在‘万物’中求‘一’。可大师伯……他自己,就是那个‘一’!他站在哪里,哪里便是‘道’的起点。这……这已经超出了我们对修行的认知。”
他们的震撼,并未影响张豪的动作。
他屈指一弹。
那缕暗金色的霸王罡气,便化作一道流光,悄无声息地没入了唐明夷的眉心。
许新和杨烈紧张地看着,他们比谁都清楚唐明夷体内的状况。那【汞毒蚀炁】的余毒,早已和她自身的炁脉、骨血融为一体,如附骨之疽,牵一发而动全身。强行拔除,只会加速她的死亡。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彻底颠覆了他们的认知。
只见那暗金色的罡气进入唐明夷体内后,并未直接去冲击那些顽固的汞毒,而是如同一位严苛的君王,巡视自己的疆土。它沿着唐明夷衰败的经脉,不急不缓地游走了一圈。
凡罡气所过之处,那些如同铁锈般附着在炁脉壁上的汞毒,竟主动退避、消融,化作最微末的杂质,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出了体外。
唐明夷的皮肤表面,渗出了一层薄薄的、带着腥臭味的黑色油泥。
紧接着,霸王罡气开始着手梳理她体内因为常年病痛而紊乱不堪的炁息,引导那些堵塞在脏腑间的淤血,让它们重新归入循环。
这个过程,温和而坚定,不带一丝烟火气。
肉眼可见的,唐明夷那张原本苍白如纸的脸,开始恢复血色。她深陷的眼窝似乎饱满了一些,微弱的呼吸也变得平稳而悠长。整个人,就像一株久旱逢甘霖的枯草,重新焕发了生机。
不过十数个呼吸的功夫,她看起来,就像是年轻了二十岁。
然而,张豪却收回了手。
他心里清楚,自己能做的,也仅限于此。他能扫除病痛,却无法逆转光阴。唐明夷的生命本源已经耗损得太多,年岁也摆在那里,近百岁的老人,修为早已停滞,纵使现在无病无灾,也终究敌不过天地的轮回。
他能给的,只是几年,或者十几年,有尊严、无痛苦的阳寿。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