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聿修闻言,轻蔑一笑,十二旒白玉珠微微晃动:
“那依严爱卿之见,此事……该当如何处置,方能彰显公正,以服众议?”
严知临自然能感受到天子话中的冷意,但话既已出口,只能硬着头皮道:
“臣……臣不敢妄言如何处置。
只是以为,宁妃娘娘纵无直接过错,于情于理,也应略施薄惩,以示宫规森严,陛下不徇私情……”
他的话越说越慢,底气愈发不足。
顾聿修静静地听着,面上渐渐浮现一抹玩味之色。
“严爱卿此言,真是深得朕心!
既然如此,不若朕就依你所奏,下一道旨意,将宁妃……即刻打入冷宫思过,你看如何?”
“陛下,这……”
严知临张口结舌,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接话。
底下一众大臣心头也闪过巨大的惊疑。
他们这位天子,虽非暴戾之君,但也绝非软弱可欺、可由臣子牵着鼻子走的主儿。
方才罢免温秉权已是意外,如今竟主动提出要将宠妃打入冷宫?
这……这配合得也太过头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
就在众人心念电转之际,御座之上的顾聿修似乎耐心耗尽,霍然起身,玄色龙袍袖袂带风,一直压抑的怒火骤然喷发。
“严知临,别以为朕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
是不是觉得打入朕把宁妃打入冷宫还不够?是不是连她所出的二皇子,也一并废了,才算才称了你的心意?”
这一连串诛心之问,如同九天惊雷,一道比一道狠厉,一道比一道骇人。
呵斥完面如土色的严知临,顾聿修凌厉的视线又扫过大殿中垂首站着的其他官员,声音冰寒刺骨:
“你们呢?你们是不是也都和严御史是一样的想法?”
此言一出,满殿皆惊。
方才还有些许窃窃私语的金銮殿,瞬间变得落针可闻。
所有大臣,无论之前是何种立场,此刻全都骇然失色,扑通跪倒一地,生怕被天子的怒火波及。
严知临更是几乎瘫软在地,连连叩首:
“陛下息怒,臣……臣万万不敢有此意……”
“不敢?
朕看你们敢得很!”
顾聿修冷嗤一声,笑声中充满了嘲讽。
“朕都不知道,你们整日里竟是这般清闲。
方家幼子和温家之子,两个不成器的东西,为了一个青楼女子争风吃醋,大打出手,温振邦失手将人殴打致死,人已收押刑部,依《大晁律》秉公审理便是!
这等小事,也值得你们拿到金銮殿上来,煞有介事地议论不休?”
朕体恤方爱卿白发人送黑发人之痛,已罢免温秉权官职,于国法、于人情,到此本该了结。
可你们呢?
竟然还恬不知耻地攀扯上深居后宫的宁妃。
宁妃可是做了什么?
她是上折子替她那混账弟弟求情了?还是派人阻拦刑部办案了?
真要说家教不严,难道方卿就教子有方了?
朕没有同样追究你治家不严之罪,已是看在丧子之痛的份上,格外开恩。
他越说越怒,指着下方跪倒的众人,痛心疾首地斥道:
“你们这群人,食君之禄。
整日不知为朝廷办实事,为天下百姓谋福祉,却成天盯着朕的后宫,搬弄是非,唯恐天下不乱。
真是不知所谓!
一番雷霆之怒,席卷整个金銮殿,将所有大臣都震得心胆俱裂。
顾聿修发完火,看着下方各怀鬼胎的臣子,重重地冷哼一声,撂下“退朝”两个字,便拂袖离开了金銮殿。
留下满殿文武,久久跪伏在地。
他们就算再迟钝,也知道温振邦一事中,陛下维护宁妃之心已是昭然若揭。
而某些人的阴暗心思,怕是要好好掂量掂量了。
......
秋风掠过殿外的梧桐,带起一阵簌簌的轻响,几片早凋的叶子打着旋儿,偶尔擦过高窗的窗纸,留下细微的沙沙声。
殿内,垂落的锦缎帷幔纹丝不动。
角落一盆亭亭玉立的白菊,在透过窗棂的稀薄光线下,静静吐露着幽微的冷香。
含珠脚步轻盈地走进来,屏退了左右伺候的小宫人,禀报道:
“娘娘,今日早朝上,可出了大事了!
严修仪的父亲,督察院右佥都御史,竟想借着温振邦的案子,在御前攀扯您,说您……说您约束家人不力,才有此祸。
言语间很是不敬。”
温珞柠正立于一座紫檀木大书架前,微微仰头。
目光掠过那一排排整齐的书脊,在寻找着最新的话本。
“哦?陛下如何说?”
含珠脸上露出一丝解气的神色,声音也扬起了几分:
“陛下当时就龙颜大怒,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将严御史狠狠斥责了一番!
说他居心叵测,构陷妃嫔,还说他是不是连二殿下都容不下了,吓得严御史当场差点尿了裤子。
宫里现在都在传严修仪的笑话呢。
她绘声绘色地描述着,仿佛亲眼所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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