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戎求救的八百里加急,裹挟着塞外绝望气息,重重砸在了朝堂之上。
当那封字字泣血、盖着北戎王玺的求救信被内侍高声诵读完毕,偌大的金銮殿内陷入了一片死寂。
群臣面色各异,惊疑、凝重、忧虑、算计……种种情绪在无声的眼波交换中流淌。疫情之凶猛,描述之惨烈,远超寻常灾患。
萧玄高坐龙椅,面色沉静如水,唯有置于扶手上的指节,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瞬。
他的目光掠过殿下众臣,最终落向站在文臣前列、同样凝神倾听的沈沐身上。
果然,几乎是退朝钟声刚落,沈沐的身影便出现在了紫宸殿外。
他甚至连朝服都未换下,眉宇间是萧玄熟悉的、属于医者看到危难时那种全神贯注的凝重,以及……不容动摇的决心。
“阿玄,”沈沐屏退左右,直接走到他面前,眼神澄澈而坚定,“北戎的疫情,我怀疑不是寻常的天灾,我必须去。”
“不行!”萧玄声音提高,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更多的是一种近乎脆弱的决绝,“沐沐,这次不行。”
他伸出手,握住了沈沐的手腕,指尖冰凉,他看着沈沐的眼睛,试图在里面找到一丝犹豫或退让,却只看到了一片坦荡的坚决。
这眼神,萧玄太熟悉了。
当初呼延律失踪,生死不明,沈沐便是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他答应了,可结果呢?
结果是他最珍视的人,在寻找另一个男人的途中,被早有预谋的崔琰设计掳走,抹去了所有记忆,差一点就……永远从他的世界里消失。
他不能再承受一次。
他握着沈沐手腕的力道加重:“我知道北戎情况危急,我知道你心怀仁术。”
萧玄的声音低下来,带着近乎哀求的沙哑,“但我们可以派最好的太医,送去最多的药材,甚至……甚至可以答应呼延律任何其他条件。唯独你,不能再去了。
我不能再让你离开我的视线,去冒那样的风险。一次已经足够让我万劫不复,绝不能再有第二次。”
沈沐静静地听着,看着萧玄眼中那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恐惧与伤痛,心中揪痛不已。
他知道自己上次的“失踪”给萧玄带来了怎样毁灭性的打击。那不是一道简单的伤口,而是一片几乎吞噬了对方所有安全感的、深不见底的黑暗。
他缓缓抬起另一只手,覆在萧玄紧握着自己手腕的冰冷手背上。没有试图挣脱,而是用掌心轻柔却坚定地包裹住他颤抖的指尖,传递着无声的暖意与抚慰。
“阿玄,”沈沐的声音放得极轻,像怕惊扰了什么。
“我听到了。”沈沐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认真而温柔,“我听到了你的害怕,你的痛。那些你一个人熬过的日子,那些找不到我的绝望……对不起,是我让你经历了那些。”
“正因为我知道那有多可怕,正因为我们一起从那片黑暗里走出来了,阿玄,”
沈沐的语气渐渐转为一种带着力量感的柔和,“我才更知道我现在该做什么,才能不让那样的悲剧,以另一种方式重演。”
他向前一步,拉近两人的距离,几乎能感受到萧玄不稳的呼吸。
“这次疫情来得太诡异,太快,如果真是人为的手笔,那他的目标绝不仅仅是北戎。
若北戎因此崩溃,瘟疫扩散,或是被他人操控,下一个目标会是谁?南朝将面临什么?西境压力又将如何?”
沈沐的眼神清亮而锐利:“阿玄,我不是冲动,也不是不顾惜自己。我是你的伴侣,也是南朝的臣子。
于公,查明疫情根源、阻止可能的阴谋、稳固北方屏障,是我的责任。于私……”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却更显真挚,“我想守护的,不止是你我这个小家,还有你治下的这片江山安稳。
我不想让你再独自面对那样内外交困、危机四伏的局面。我想和你一起,分担风雨。”
他轻轻挣开萧玄的手,却不是为了离开,而是转而用双手捧住了萧玄的脸颊。
“信我一次,也信你自己一次,信我们一次。你派最得力的人保护我,我答应你,会比上次更谨慎百倍,绝不孤身涉险,一有不对,立刻想办法通知你,或者按你安排的方式撤离。
我会每天都想你,也会每天努力平安,回来见你。”
感受着脸颊上温柔的触碰,看着沈沐眼中信任与坚定,他知道,沈沐说的是对的。他从来不是笼中鸟,他是能与他并肩的鹰。
“……好。”良久,萧玄终于哑声吐出一个字,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他将沈沐紧紧拥入怀中,力道大得像要确认他的存在,声音闷在沈沐肩头,带着浓重的鼻音。
——
萧玄的妥协,伴随着近乎极致的保护。
他不仅调拨了太医院最精锐的医官、筹备了数量庞大的各类药材,更是做了一件令知晓内情者瞠目结舌的事——他将身边的所有“影”卫,全数拔给了沈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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