柜子里一片死寂。
仿佛整个世界都被封印在了这一方狭小的黑暗里。
木板上渗出的潮湿气息混杂着尘土的腥味,仿佛某种腐朽的气息正悄然潜入肺腑。
男孩和女孩透过那道细小的缝隙,紧紧盯着子爵的身影。
烛火在房间里摇曳不定,忽明忽暗,像风中残喘的灵魂。
那光斑在子爵脸庞上不断流转,时而明亮,时而晦暗,仿佛他的五官在不停变幻,随时会从温文尔雅变为狰狞鬼魅。
女孩的手早已攥住了刀柄。
那是男孩暂时借给她的短刃,黑铁铸成,锈迹斑斑,刀身上还残留着陈旧的血痕,仿佛在低声诉说着过往的杀戮。
锋芒虽不算耀眼,却足以刺穿血肉。
此刻,她的手微微颤抖,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手背的青筋一根根凸起。
她胸口剧烈起伏,心跳声在耳边轰鸣,甚至盖过了外头所有的声响。
那一瞬,她觉得心脏像被人抓在手里,用力捏紧,随时都会破裂。
只要此刻她不顾一切地冲出去——
只要在那一瞬间,把刀子狠狠刺进子爵的咽喉——
她就能报仇!
她已经无数次在梦中想象过这一幕:
血喷涌而出,那虚伪的笑容僵在子爵脸上,双眼失去光芒,倒在自己脚下。
她甚至能想象到那鲜血的温度、喷涌的方向,以及自己亲手复仇的快感。那是她夜里支撑自己活下来的唯一念头。
女孩的呼吸急促,眼神如火,几乎要烧穿那层木板。
她甚至已经在脑中演练了那个瞬间:
自己推开柜门,扑上去,刀锋划开空气,子爵定会愣住片刻。
哪怕只有一刹那的错愕,也足够她的刀尖刺中要害。
是的,她一定会被他的卫兵当场斩杀,毫无疑问。
但那又如何?
能在死前亲手杀了仇人,那一切便都值得。
女孩的指尖在刀柄上发出细微的摩擦声,那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却在她耳中无限放大,像是内心深处不断传出的催促。
她的呼吸灼热,几乎要把胸腔点燃。
就在她准备蓄力,打算推开柜门的刹那,她的眼角余光却无意间瞥见了男孩。
——那个此刻紧紧握住她手的人。
男孩额头冷汗淌落,顺着鬓角蜿蜒而下,滴在衣襟上。
他的呼吸浅而急促,却始终死死盯着外头的敌人,眼神一眨不眨。
他的眼睛里有恐惧,藏不住的恐惧。
可在那层恐惧下方,却还有一抹倔强的亮光,仿佛即便下一刻要被发现、要被屠戮,也绝不愿低头。
女孩愣住了。
如果自己冲出去……男孩呢?
他绝不会坐视不理,他一定会跟着冲出去,他会为了救自己拼命。
可她很清楚,凭他的力量根本不可能对抗两名全副武装的卫兵和那个冷酷至极的子爵。
他会死。
毫无悬念的死。
自己若是孤身赴死,那还罢了。她从来没有害怕过死亡,甚至早已把死看作必然的归宿。
可若因此也把男孩拖下去……
为什么?为什么她突然不愿意?
明明她心中早就无数次设想过赴死的瞬间,甚至做好了随时牺牲的觉悟。
可现在,胸口却生出一种陌生的牵绊,像是一根细线,牢牢拉住她的手,让她再也无法迈出那一步。
她怔怔地看着男孩。
那双眼睛里没有责备,也没有催促,只有一种与她心跳同频的紧张。
那一瞬间,她仿佛明白了什么,又仿佛什么都不明白,只是直觉告诉她——不能让他死。
刀柄在她掌心颤抖,仿佛在与内心的动摇一同挣扎。
“为什么……我突然,不想死了?”女孩心中喃喃。
她咬住嘴唇,呼吸急促,手指一点点放松,锋刃微微下垂。
她闭了闭眼,强行将那份复仇的冲动压下去。
——再忍耐一下。
这是她第一次,在报仇与生死之外,生出另一种念头。
柜外。
子爵坐在桌前,神情悠然。
他动作缓慢,仿佛完全沉浸在自己的节奏中,不受外界一丝一毫干扰。
他抬手将桌下的一只木匣拉了出来,木匣边缘有着铜扣,扣子在火光下泛着暗红的光泽。
“咔哒。”
子爵缓缓掀开。
柜中两人屏息以待。
透过那道缝隙,他们看见子爵取出了一卷羊皮纸。
羊皮纸的质地粗糙古旧,边缘被火灼过一般,焦黑蜷曲。
纸面上歪歪扭扭画着某种暗色图案,那颜料似乎不是墨,更像是干涸的血迹,带着一股淡淡的腥味。
男孩的瞳孔微微收缩。
那种图案似乎带着某种令人不安的气息,像是某种古老的符文,又像是被诅咒的印记。看得久了,竟似乎有黑影在纹路中蠕动。
子爵低头注视片刻,唇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
那神情不像是看一张普通的羊皮纸,而像是在端详某件绝世珍宝。
他的指尖缓缓拂过羊皮纸,动作温柔得近乎虔诚。
他沉吟了片刻,忽然转头,对身边的卫兵吩咐:“去,把门口那个偷懒的废物,还有方才失职的仆人,一并叫来。”
“遵命,大人。”
卫兵领命而去,脚步声在走廊里渐行渐远。
空气一时间静止。
只有子爵轻轻敲击桌面的指尖声,节奏缓慢,却像是心脏被铁钉一点点钉住。
柜中,女孩屏息,心口的悸动久久未平复。她紧紧攥着刀,指尖冰冷,手心却满是汗。
那种感觉,像是被一张无形的网困住,动弹不得。
不多时,脚步声重新响起。
“启禀大人,人带到了。”
两道颤抖的身影被卫兵推搡着跪在地上。
正是先前那个在门口打瞌睡的卫兵,以及因酒水失误而挨打的仆人。
他们浑身僵硬,面面相觑,不明白为何突然被召进来。
心底的惶恐让他们额头冷汗直冒,喉结上下滚动,却连抬头看一眼子爵的勇气都没有。
子爵只是摆了摆手,神情平淡,示意两名护卫退下。
两名卫兵面面相觑,却还是遵令而行,退出房门。
厚重的门在身后“轰”的一声合上。
于是,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子爵与地上战栗的二人。
柜子里的男孩和女孩屏住呼吸,手心冰冷,心口的悸动几乎要从胸腔里冲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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