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自己这浑人哥哥还在钻牛角尖,薛宝钗轻轻叹了口气。
她先是对角落里站着的惊魂未定的香菱,温和地说道:“香菱,这里没事了,你先下去歇着吧。”
香菱如蒙大赦,连忙福了一礼,低着头,脚步匆匆地退了出去。
待到屋里只剩下他们母子三人,薛宝钗才重新开口。
她先是上前,柔声安抚着还在气头上的母亲:“妈,您消消气,为这点事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当。”
随即,她才转向薛蟠,那双总是含着三分笑意的眸子,此刻却清亮得如同能洞察人心。
“哥哥,”
她的声音不疾不徐,却带着一种让人不得不信服的条理。
“你先别委屈。我问你,你觉得宝兄弟,和卫若兰那些人,是一样的人吗?”
薛蟠一愣,想了想,摇头道:“那自然不一样!宝兄弟比他们可厉害多了!”
“这便是了。”薛宝钗缓缓说道,“既然不是一样的人,你又怎能用对待他们的方式,来对待宝兄弟呢?”
她顿了顿,见薛蟠似乎听进去了几分,才继续分析道:“依我瞧,宝兄弟,未必就是不喜欢香菱。他方才看香菱的眼神,可不像是在看一个普通的丫鬟。”
“但他这个人,素来有自己的傲气和章法。他要的,是堂堂正正的情分,而不是这种被人当做交易,当做施舍的‘礼物’。”
“哥哥你这么个给法,非但不能让他领情,反倒是戳了他的心窝子,让他觉得,你是在用一个丫头来‘买’你们的兄弟情义。他那样心高气傲的人,如何能受得了?”
薛宝钗这番话说得鞭辟入里,如同一把小锤,句句都敲在了点子上。
薛蟠听得一愣一愣的,他虽然还是不太明白那些弯弯绕绕的道理,但总算听懂了一件事:“不是送礼不对,是自己送的方式不对,惹得宝兄弟不高兴了。”
“那……那可怎么办?”他有些急了,“人也得罪了,这……”
薛宝钗看着他那着急的模样,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哥哥若是真心想结交宝兄弟,想和他长长久久地做兄弟,弥补今日的过失,倒也不是没有法子。”
她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漂浮的茶叶,不紧不慢地说道:
“不如,你这样做……”
深夜,萧峰回到碧纱橱。
护院队已初具雏形,有赵子武和周通盯着;家事有王熙凤主理,又有探春和贾芸在旁协助;议事团的架子也已搭起。
他所有能想到的,能安排的,都已经安排妥当。
萧峰站在窗前,望着漆黑的夜空,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心中的所有牵挂,似乎都已尘埃落定。现在,他可以毫无后顾之忧地,踏上南下之路了。
江南,扬州,林妹妹的父亲,还有那未知的、可能存在的凶险……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
同一片夜色下,忠顺王府最深处的那间书房,依旧灯火通明。
太上皇靠在宽大的紫檀木椅上,闭目养神。他手中没有再把玩那两颗紫金铁胆,只是用手指,在扶手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敲击着。
“笃、笃、笃……”
那声音,不疾不徐,却仿佛敲在了每一个潜伏于黑暗中的心弦之上。
忠顺王侍立在一旁,身姿挺拔,面容俊朗,只是此刻,他微微躬着身子,将所有的锋芒都收敛了起来,姿态谦卑得如同一个寻常的臣子。
“父皇,”
他见太上皇久久不语,终于忍不住,带着一丝关切与试探,轻声开口。
“儿臣听闻,皇兄已派了刘太医,随那贾宝玉一同南下。这……是否有些太抬举贾家了?元春虽新晋贵妃,但毕竟根基未稳……”
太上皇缓缓睁开眼,那双看似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谁也看不懂的微光。
“抬举?”
他轻笑一声,那笑声在寂静的书房里,显得有些空洞。
“福安的眼光,何时只放在一个小小的贾家身上了?他看重的,是林如海,是那每年能为他填补数百万两亏空的江南盐税。”
忠顺王心中一凛,连忙躬身道:“是儿臣短视了。”
他心中却在冷笑:“皇兄啊皇兄,你以为派个太医,就能把林如海那将死之人救回来?就能把江南的钱袋子牢牢攥在手里?太天真了。林如海一死,江南盐务必将大乱,那些被他压制多年的盐商巨擘,第一个要找的靠山,便是我忠顺王府!我的人手也已就位,只待时机。”
太上皇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放下手中的书卷,缓缓说道:“福安的棋,下得稳。但,也太稳了些,失了变数,便无趣了。”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看似随意地问道:“朕听说,那贾宝玉,明日便要启程了?”
忠顺王知道,这才是父皇今夜召见自己的真正目的。
他立刻回道:“是,父皇。儿臣已命人打探清楚,船只、护卫皆已备妥,明日一早便从通州渡口出发。”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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