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卯时三刻。
天边刚刚泛起鱼肚白,宁国府的宗祠前,却已是人头攒动,肃穆异常。
四十多名贾氏子弟和薛蟠、金荣等外族弟子,皆身着崭新的青布学袍,按照高矮次序,列成一个还算整齐的方阵。
他们一个个小脸紧绷,腰杆挺得笔直,在清晨的微光中,竟也透出几分往日里从未有过的精气神。
队伍的前列,贾兰、贾芸等人,更是神情庄重,目不斜视。而队伍的后方,贾环和薛蟠,虽然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但在这种氛围的感染下,也不自觉地收敛了许多。
祠堂两侧的回廊下,更是站满了前来观礼的族人。
他们伸长了脖子,踮着脚,目光穿过人群,死死地盯着自己家的那个孩子,那眼神,复杂得难以言喻。
有期盼,有焦虑,有紧张,仿佛那不是一场开学典礼,而是一场决定他们全家未来命运的豪赌。
吉时到。
在司仪高亢的唱喏声中,贾政身着昨天那身玄色祭祀朝服,头戴梁冠,在贾琏、贾蔷等人的簇拥下,缓步登上了高台。
“贾家的荣耀!自我贾政起!”
贾政深吸一口气,从袖中取出那份早已烂熟于心的祭文,用他那洪亮而略带一丝颤抖的声音,开始了这场迟到了太久的开蒙大典。
“我贾氏一族,祖上随太祖皇帝征战四方,以赫赫武功,开创百年基业……”
祭拜的流程,繁琐而庄严。
但这一次,没有一个孩子敢交头接耳,因为他们都看见了,在观礼席一个最显眼的位置上,正端坐着一位须发皆白,却精神矍铄的老者——当朝帝师,胡廉!
帝师亲临!
这四个字,像一道无形的威压,压在每一个人的心头,让这场本就隆重的典礼,更添了几分令人敬畏的光环。
祭拜完列祖列宗,众人移步至焕然一新的学堂前。
贾政站在台阶之上,开始了他作为族长的第一堂课——家史。
“……想当年,荣国公随军西征,被数万敌军围困于孤城,粮草断绝,援兵无望。城中将士,皆以为必死无疑!”
贾政讲到此处,声音激昂,面色涨红。
就在这时,一直与众学子一同站在台下的萧峰,忽然出列,对着贾政一抱拳,朗声道:“父亲,容孩儿补充一句!”
众人目光齐刷刷地看向他。
萧峰环视全场,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那一战,敌军劝降使者在城下叫嚣,我荣国公身披重甲,立于城头。他身中三箭,血染战袍,却屹立不倒!他拔出腰间佩剑,引吭高歌,声震四野!最终,敌军为其气概所夺,竟不敢再攻城,围困三日后,自行退去!此,便是我贾家之‘魂’!”
这番话,比贾政的讲述,更具画面感,也更具冲击力!
堂下少年们,无不听得热血沸腾,仿佛亲眼见证了祖辈那气吞山河的荣光。
就连薛蟠,都听得攥紧了拳头,觉得这比听说书还过瘾,心中暗道:“乖乖,原来这贾家的老祖宗,这么厉害!比我爹说的那些将军还威风!”
家史课毕,在众人高涨的情绪中,萧峰再次出列,这一次,他走上台阶,对着观礼席上的胡廉,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标准的弟子礼。
“恩师,今日族学重开,学生斗胆,恳请恩师为众学子‘开蒙第一言’,讲一讲,这书,到底为何而读?”
胡廉笑着站起身,缓步走上前来。他没有长篇大论,只是看着台下那一张张稚嫩的脸,温和地问道:
“孩子们,我只问你们,想不想吃饱饭?想不想穿暖衣?想不想让你们的爹娘,以后出门,能挺直了腰杆,受人尊敬?”
“想——!”
台下,爆发出震天的回应。
“好。”胡廉点了点头,“这些,读书,都能给你们。一个秀才,见了县官可以不跪。一个举人,一辈子吃穿不愁。一个进士,就有机会站在朝堂之上,参与国之大事。”
他话锋一转,声音变得深远而有力。
“但读书能给你们的,远不止这些。它是让你们明事理,辨是非,知荣辱。往小了说,是安身立命,光宗耀祖。往大了说,”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一字一句地说道。
“是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今日,你们坐在这里,便是踏上了这条路的起点!孩子们,你们,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山呼海啸般的回应,几乎要将祠堂的屋顶掀翻!所有少年人的眼中,都燃起了对未来的、最炽热的渴望!
典礼,至此,达到了最**。
胡廉的话音,如同一颗投入湖心的石子,在少年们的心中,激起了层层的涟漪。那对功名的渴望,对未来的憧憬,让整个学堂都沉浸在一片高涨,近乎沸腾的情绪之中。
气氛渐渐停歇。
一道清瘦的身影,负手走上了讲台。
来人,正是张敬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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