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香花虽然被乔烟冉骂作“黑煤球”、“丑八怪”,她心里虽然生气,但她确实也是个有“抱负”的姑娘。
这抱负并非只是嫁人,她更想成为像苏彤珊那样,有本事、受人尊敬的“新时代独立女性”!
她是打心眼里敬佩苏彤珊,那手起死回生(她看来)的医术和临危不乱的镇定。
眼看攀附燕北辰的捷径,被乔晓君那个老女人搅黄,还平白受了一顿羞辱,张香花把心一横,决定走“正道”!
张香花被乔烟冉那几句“黑煤球”、“丑八怪”臊得满脸通红,虽然黑里透红不太明显,但是邪火混着不甘心在胸腔里还在横冲直撞。
可她张香花不是乔烟冉那种,只会围着男人转的绣花枕头!
她是有大志向的!
她要当新时代的独立女性!
像苏医生那样,靠本事吃饭,受人尊敬!
想到这里,她把对乔烟冉的怒气硬生生憋回肚子里,转身,几步就冲到了被程轻舟护得严严实实的苏彤珊面前。
她也顾不上拍打,身上的尘土,伸出那双因常年浸泡在食堂水池里,而显得有些红肿粗大的手,就一把攥住了苏彤珊纤细白皙的手腕!
“苏医生!大妹子!”张香花的声音又急又亮,带着股豁出去的诚恳,两只眼睛瞪得老大,生怕对方看不见自己的决心,
“俺……俺是真佩服你!佩服得五体投地!你那医术,神了!
还有你那天闻闻水就知道有毒的本事,俺听说了,简直比老道士画符还灵!
俺不想一辈子在食堂洗菜、削土豆,把手泡得跟烂萝卜似的!
俺想学医!想像你一样,当个有本事的人!”
她一口气说完,才猛地想起忘了自报家门,赶紧又努力把因为激动,而有些粗嘎的嗓音放柔了些,自我介绍道:
“苏医生,俺叫张香花,弓长张,香喷喷的香,花朵的花!
是咱们建设兵团食堂的帮工!
今年二十二,还没找对象!
俺的目标,”
她挺了挺其实并不明显的胸脯,声音又不由自主拔高了,
“是成为一个像你这样厉害的好医生!”
说完,她紧紧盯着苏彤珊的脸,平日里能瞪得像泼妇的眼睛,此刻却写满了紧张和期盼,黑壮的脸上因为激动,泛起了两团可疑的红晕,生怕自己这“粗鲁”的举动和“宏伟”的目标,把这位看起来跟仙女似的苏医生给吓跑了。
苏彤珊挑眉,看着眼前这位比自己矮了半头、身材敦实、皮肤黝黑发亮,此刻却像个等待老师发小红花的小学生一样的姑娘。
她是听说过张香花的名头的,食堂一霸,性子泼辣,跟人吵架没输过,
但据说也不是那等胡搅蛮缠、不讲道理的人。
此刻,看着张香花眼中对“学本事”燃烧着灼热的渴望之火,苏彤珊本就不平静的内心,又澎湃起来。
她重生以来,见多了如林美玉、乔烟冉那般,将自身价值完全系于男人身上的女子,或是如村里许多妇人,麻木地重复着生养劳作的命运。
像张香花这样,虽然方式莽撞,目标却直指“靠自己”、“学本事”的,实属异类,却也让她看到了不同。
她一直有个念头,若能帮助这些被时代和观念束缚的女子,哪怕只是极少数,让她们看到另一种活着的方式,让她们知道,女人的人生并非只有灶台、炕头和依附男人这一条路,或许……也是一件有意义的事。
程轻舟站在一旁,眉头拧成了疙瘩,看着张香花那双还沾着些许油渍的手紧紧抓着自己媳妇白皙的手腕,心里老大不乐意。
这女人刚才还试图往燕北辰怀里摔呢,转眼又来纠缠珊珊?
谁知道安的什么心?
他下意识地就把,苏彤珊的手抽回来。
苏彤珊已经感知到他的动作,手腕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巧妙地避开了他的力道,同时递给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她抬起眼,迎着张香花紧张又期盼的目光,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
苏彤珊轻轻动了动手腕,张香花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死死抓着人家,赶紧松开了手,不好意思地在自己的旧围裙上擦了擦手心。
苏彤珊才轻声道:“张大姐,”
“学医,”苏彤珊继续道,语气认真,
“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需要下苦功夫,认识很多字,记住很多药材和病症,甚至……可能还会遇到危险。”
苏彤珊又郑重的道,“很辛苦的。”
“俺不怕辛苦!”张香花一听苏彤珊没有直接拒绝,反而眼睛亮得吓人,忙不迭地保证,声音又恢复了洪亮,
“俺认得字!以前扫盲班,俺学得可认真了!药材……药材俺可以背!一天记不住就记两天!两天记不住就记十天!危险俺更不怕!俺在食堂切菜,手被刀划了俺都没吭过声!”
她拍着胸脯,保证道。
苏彤珊看着她这虎虎生风,信心爆棚的样子,再联想到她刚才和乔烟冉对骂时的“英姿”,心里有些好笑,又有些触动。
这股子莽撞又执着的劲儿,用对了地方,或许真能成事。
她点了点头,终于松口:
“那行。明天开始,你每天午休抽空来医务室吧。先从认识最基本的药材,开始学起。”
“哎!好!好!谢谢苏医生!谢谢大妹子!不!谢谢师傅!”张香花喜出望外,激动得差点原地蹦起来,对着苏彤珊就是一个九十度的深鞠躬。
然后,她像是生怕苏彤珊反悔,或者又被哪个不开眼的(比如乔烟冉)跳出来搅局,转身,迈开双腿,咚咚咚地就跑远了。
程轻舟看着张香花瞬间消失的背影,又低头看看自家媳妇大着的肚子,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啊……给自己找事。” 。
苏彤珊挽住他的胳膊,浅浅微笑:“多个帮手,也挺好。”
而且,或许还能在潜移默化间,点亮另一段不同的人生呢?
这感觉,似乎……还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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