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彤珊弯腰进了门,门在她身后关上,将她和她那个温暖得刺眼的世界,彻底隔绝在外。
江景站在胡同对面的阴影里,帽子下的脸一片晦暗不明。
他死死盯着紧闭的门,听着里面的欢声笑语,看到那个曾经属于他的,却又从未真正属于他的女人,如何在另一个男人的屋檐下,绽放着他从未见过的光芒。
不知站了多久,直到胡同里的灯光次第亮起,家家户户传出饭菜的香味和隐约的谈笑声,他才僵硬地转过身,朝着自己的小家走去。
江景的小家,离这个胡同不远。
面积不大,陈设简单。
江景脱下大衣和帽子,随手扔在椅子上。
没有开灯,走到灶台前。
生火,烧水。
从橱柜里拿出挂面,还有仅剩的两个鸡蛋。
水开了,下面,打蛋。
动作熟练却透着一种麻木。
很快,一碗热气腾腾、但看起来清汤寡水的鸡蛋面就做好了。
他端着面,坐在唯一的椅子上,看着碗里漂浮的蛋花,没有立刻动筷。
热气氤氲上来,模糊了他的视线。
恍惚间,碗里的鸡蛋面似乎变了模样,变成了另一碗,同样简单,甚至更显寒酸,面汤浑浊,鸡蛋碎成了沫。
那是上一世,不,是上上世,他和苏彤珊结婚后,吃的最多的东西。
“江景,今晚吃什么?”
记忆中,上上世的苏彤珊,那时她才十八岁,眉眼间还带着未褪尽的骄纵和天真,靠在门框上,有气无力地问。
他系着围裙,正在灶台前忙碌,
锅里煮着的,正是鸡蛋面。
他头也不回,声音带着高兴,嘴角扯着:
“鸡蛋面,马上好。今天……我多放了个鸡蛋。”
那时的苏彤珊,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哦”了一声,转身坐到了桌子旁。
他们没有举办婚礼,甚至没有通知家里。
他们凭着他一点可怜的积蓄,开始了磕磕绊绊的婚姻生活。
很快,幻想破灭。
他们都没有稳定的收入,江景的钱又都给苏彤珊了。
江景是爱她的,或者说,是迷恋她惊人的美貌和那种与生俱来的骄矜气质。
结婚后,他开始学着做饭,笨手笨脚,不是糊锅就是夹生。
最简单的,就是鸡蛋面,水多放点,不容易糊,煮久了面也烂糊,好歹能入口。
苏彤珊从不说什么,给什么吃什么。
但江景能感觉到,她不高兴。
她吃得很少,眉头总是微微蹙着,眼神空茫地望着某个人呆着的地方。
最让江景痛苦和难以忍受的,不是生活的清贫,也不是苏彤珊的冷淡。
而是她的“恋爱脑”,她对另一个男人的执着——燕北辰。
那个装模作样、假清高的家伙!
不知给苏彤珊灌了什么**汤,让她即使在婚后,也念念不忘。
江景辛辛苦苦挣来的生活费,苏彤珊总会想方设法,偷偷寄给燕北辰!
美其名曰“他一个人辛苦”、“我们是朋友应该互相帮助”。
“朋友?”
“狗屁的朋友!”
江景恨得牙痒痒。
有一次,他们连买挂面和鸡蛋的钱都快没了,他不得不拉下脸,再次向父亲开口要钱。
父亲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警告他这是最后一次。
拿着钱,江景心里像被钝刀子割。
从那以后,他严格控制着给苏彤珊的钱。
苏彤珊为此和他大吵,说他小气,说他管得宽,说他不信任她。
“信任?”
“他怎么信任?”
“信任她把钱寄给另一个男人?”
他们之间的裂痕越来越大。
争吵,冷战,互相怨怼。
那碗寡淡的鸡蛋面,成了他们贫穷、无力、以及彼此折磨的婚姻生活最苦涩的象征。
直到最后,他也没能吃上一口苏彤珊亲手做的饭。
她总是说“不会”、“麻烦”、“你做就行了”。
其实他知道,她是不愿为这个,她并不爱的丈夫,沾染烟火气。
后来……后来怎么样了?
记忆有些模糊。
只记得争吵越来越频繁,日子越来越绝望。
再后来……好像是他出了什么事?
还是苏彤珊走了?
记不清了,只留下那种深入骨髓的疲惫、怨恨和不甘。
“啪嗒。”
一滴滚烫的液体滴落在手背上,灼痛感让江景猛地回神。
他眨了眨眼,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竟然流泪了。
不是悲伤的泪,是混杂着屈辱、嫉妒和疯狂不甘的、灼热的液体。
他低头,看着碗里已经有些坨了的鸡蛋面,又想起今天下午,苏彤珊在办公室里游刃有余的妖娆勾引,想起她跑向,她现在的家时轻快的背影,想起门里传来的孩子的欢声和那个慈祥妇人的关切……
“哈……哈哈……” 江景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声音嘶哑,在寂静的小屋里显得格外诡异。
“不一样了。”
“一切都,他妈的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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