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途 第75章 蓝色的秘书科

走到门前，他腾出一只手，轻轻敲了敲门。

“进。”一个略显沙哑、带着一丝慵懒和不耐烦的男声从门内传来。

裴文辉推开门。

一股浓烈到几乎令人窒息的、混合着劣质烟草、陈旧纸张和浓重汗味的浑浊气息，如同实质的浪潮般扑面而来，瞬间将他淹没。

他下意识地屏住呼吸，眼睛被这突如其来的浓烈气味刺激得微微眯起。

然而，当他适应了光线，看清办公室内的景象时，瞳孔猛地一缩，一股强烈的、近乎魔幻现实主义的视觉冲击，瞬间攫住了他。

整个秘书科办公室的空气……竟然是……蓝色的？！

不是那种清澈的天蓝，而是一种浑浊的、带着颗粒感的、如同劣质雾霾般的灰蓝色。

光线透过百叶窗的缝隙斜射进来，在弥漫的蓝色烟雾中形成一道道朦胧的光柱，光柱里，无数细小的尘埃颗粒在疯狂地飞舞、盘旋。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浓得化不开的、带着焦油和尼古丁特有辛辣感的烟雾。

这股烟雾是如此浓烈，以至于办公室里所有的物体——深色的办公桌、堆积如山的文件柜、墙角那盆半死不活的绿萝——都仿佛被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灰蓝色的滤镜。

连办公室中央那盆开着几朵鲜红花朵的红掌盆栽，在这片诡异的蓝色迷雾映衬下，都透出一种妖异而病态的艳红。

浓烟，呛人的浓烟，这蓝色的空气，全是香烟燃烧产生的烟雾。

裴文辉强忍着喉咙的刺痒和想要咳嗽的冲动，目光飞快地扫过办公室。

办公室不大，陈设紧凑。

正对着大门的位置，摆放着一张宽大的办公桌，桌后坐着一个穿着深蓝色西服、约莫四十多岁、身材微胖、头发半白的男人。

他正皱着眉头，对着电脑屏幕敲击着键盘，嘴里叼着一根燃了一半的香烟，袅袅青烟从他指缝间升腾而起，汇入那片蓝色的迷雾中。

他眉头紧锁，脸上带着一种被琐事缠身的烦躁和不耐烦——这应该就是秘书科科长张鹏超。

张鹏超的办公桌朝东摆放，与他相对而坐，背对着大门、面朝张鹏超的，是另一张办公桌。

桌后坐着一个穿着灰色毛衣、身形清瘦、比裴文辉大一岁的年轻人，他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此刻正低着头，专注地看着桌上摊开的一份文件。

正是之前见过的李波。

两台办公桌中间，摆放着一台巨大的、发出低沉嗡鸣的激光打印机，如同一头沉默的钢铁巨兽，吞吐着纸张。

在裴文辉的右手边，靠墙并排放着两张相对摆放的办公桌。

靠门那张桌子朝西，桌后坐着一个同样穿着运动衣、约莫三十岁上下、身形敦实、头发稀疏得能看到头皮、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的男人。

他正对着电脑屏幕，一手夹着烟，一手飞快地敲击着键盘，嘴里还念念有词。

他面前的烟灰缸同样堆满了烟蒂，这就是裴敏，名字像女的，人却是个不折不扣的老烟枪。

而与这两位吞云吐雾的“神仙”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坐在张鹏超对面、背对着大门的李波，他虽然也坐在烟雾缭绕中，但桌上没有烟灰缸，他面前那扇紧闭的窗户，此刻竟然……大开着。

寒冷的空气正从窗外呼呼地灌进来，试图驱散室内的浓烟，显然，这位李波同志，不仅不抽烟，还对这满屋子的“仙气”深恶痛绝。

裴文辉的突然闯入，打破了办公室内原有的节奏。

张鹏超叼着烟，头也没抬，只是不耐烦地瞥了他一眼，目光在他胸前的督查室工作证上停留了半秒，随即又落回屏幕，手指继续敲击键盘。

裴敏倒是停下了敲击键盘的动作，抬起头，透过厚厚的镜片，好奇地打量着裴文辉这个不速之客。

李波也抬起头，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悦和审视，冷冷地扫过裴文辉的脸。

“什么事？”张鹏超头也不抬，声音沙哑，带着一丝被打断的不耐烦。

裴文辉定了定神，强压下喉咙的不适和心头的惊愕，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清晰：“张主任您，我裴文辉，根据办公室轮岗安排，今天到秘书科报到。”

“报到？”张鹏超敲击键盘的手指顿了一下，终于抬起头，目光再次落在裴文辉身上，带着一丝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漠然。

他叼着烟，含糊不清地“哦”了一声，随即朝裴敏的方向扬了扬下巴，“裴敏，你那边……不是还有个空位吗？让他坐那儿。”

说完，他不再理会裴文辉，重新低下头，对着屏幕噼里啪啦地敲了起来，仿佛刚才只是处理了一件微不足道的杂事。

裴敏闻言，脸上立刻堆起一个热情的笑容，他掐灭了手中的烟蒂，站起身，对着裴文辉招招手：“来来来，文辉是吧？欢迎欢迎，轮岗过来的？坐这儿，坐这儿！”

他指了指自己对面那张空着的、朝东的办公桌，桌子上落了一层薄薄的灰尘，显然空置已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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