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的钟声即将敲响,泽川区委大院里弥漫着年终特有的忙碌与喧嚣。
各部门都在为年终总结、考核评议、走访慰问等事项高速运转,文件如雪片般飞舞,会议接二连三。
作为区委书记的秘书,裴文辉更是忙得如同旋转的陀螺,不仅要精准安排江书记密集的日程,协调各方关系,还要处理海量的文书工作,常常是最后一个离开办公室的人。
这天下午,裴文辉刚送走一位前来请示年终考核事宜的部门负责人,正埋首梳理下午书记主持的一个专题协调会的材料,办公室的门被轻轻叩响了。
他抬头,看见常务副主任张庆峰站在门口,脸上带着一种不同寻常的、混合着犹豫和些许难以启齿的神情。
“张主任,您找我?”裴文辉连忙起身,心里掠过一丝诧异。
张庆峰是办公室的元老,向来沉稳干练,很少见他露出这般欲言又止的模样。
张庆峰走进来,顺手将门虚掩,却没有立刻坐下。
他搓了搓手,目光在裴文辉脸上停留片刻,似乎在斟酌如何开口,语气显得有些吞吐:“文辉啊,忙着呢?年底事多,辛苦你了。”
“应该的,主任。正在准备下午会的材料。您有什么指示?”裴文辉保持着恭敬,但心底那丝不好的预感逐渐清晰起来。
张主任这架势,不像是来安排常规工作。
张庆峰清了清嗓子,声音压低了些,仿佛担心隔墙有耳:“嗯……有个关于干部调整的事,提前跟你通个气,让你有个心理准备。”
他停顿了一下,观察着裴文辉的反应,“是关于你下一步的工作安排。
”裴文辉的心猛地一紧。干部调整?他的工作?他目前是江书记的秘书,做得好好的,难道……
张庆峰似乎下定了决心,语速加快了些,但内容却像一颗冷水泼了下来:
“组织上初步考虑,过了元旦,新年度开始,就不安排你继续跟随江书记服务了。”
这句话如同一声闷雷,在裴文辉耳边炸响,他瞬间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跟书记了?为什么?他下意识地追问,声音带着掩饰不住的震惊和一丝慌乱:“为……为什么?张主任,是我……我哪里工作没做好吗?还是书记对我有什么意见?”
这是他最直接的反应。是最近哪项工作出了纰漏?还是哪里服务不周引起了书记的不满?亦或是……那次无意中听到的电话内容被察觉了?
各种猜测瞬间涌上心头,让他脸色微变。
“别急,别多想!”张庆峰连忙摆手,脸上挤出安抚的笑容,“跟你个人表现绝对没关系,你跟着书记这段时间,大家都看在眼里,踏实肯干,细心周到,书记也是认可的。”
听到这话,裴文辉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了一瞬,但更大的疑惑和失落感席卷而来。
如果不是他的问题,那究竟是为什么?张庆峰走近一步,声音压得更低,带着几分推心置腹却又不得不点明的无奈:“文辉,你是个明白人。在机关里,有些安排……需要综合考虑。这么说吧,这个岗位,接下来准备安排组织部办公室的董青科过来接任。”
董青科?裴文辉愣了一下,这个名字他熟悉,区委组织部的办公室主任,平时接触不算多,但就上次坐董青科车的经历,就明白其家里条件很好,为人活络。
但他印象中,董青科好像是……事业编制?一个念头如同电光石火般闪过脑海。
张庆峰接下来的话,印证了他的猜测,也像一把钝刀,缓缓割开了某种现实的帷幕:“青科同志呢,是事业副科。你也知道,从事业编转到行政编,需要一定的岗位历练,特别是在主要领导身边工作的经历,对于……嗯,对于丰富履历、提升综合素质,以及……以及后续的发展,都是很重要的一个环节。”
张庆峰的话语有些闪烁,但意思已经再明白不过。这个关键的秘书岗位,需要腾出来,作为董青科转换身份、积累资本的一块跳板。
原来……是这样。
裴文辉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刚才因“并非自身过错”而产生的一丝轻松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愕然、失落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冰凉的清醒。
他想起关于董青科家境的零星传闻,想起体制内某些心照不宣的规则。
原来,自己兢兢业业、如履薄冰坚守的位置,在某些更大的“布局”面前,是可以这样被轻易挪用的。
所谓的“工作需要”、“干部交流”,背后竟是如此直白的原因——为他人腾位置,铺路子。
张庆峰看着裴文辉骤然沉默和复杂的神情,叹了口气,语气带着几分安抚,也带着几分程序化的交代:
“文辉啊,有些事情,要看开些。组织上对你的能力是肯定的,你还年轻,未来的路长得很。”
裴文辉感到一种巨大的荒谬感和疏离感。他努力平复着翻涌的心绪,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甚至顺从:“我明白了,张主任。谢谢您告诉我。组织的安排,我坚决服从。”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