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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机滑行、升空，朝着北方，朝着那片正在吞噬一切记忆的黑暗飞去。
机舱内，文烨闭上眼睛，开始调息。
胸口的两个烙印交替闪烁，与手环上的记忆锚形成微妙的共振。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记忆正在被固定。
像是一本书，只有一页被钉死，其他页都开始松动，随时可能被风吹散。
但他不后悔。
如果真要在遗忘一切之前选择记住什么，他选择记住那个笑容。
还有那凡人的光。
【道主。】
青山的声音从神机中传出。
【距离北极空洞还有两小时航程。建议你开始准备。】
“说吧，计划。”
【根据现有数据，我对心意者的攻击模式做了推演。
它们最擅长的手段是记忆篡改和认知扭曲。
在永恒遗忘之海，这种能力会被放大到极致。
你进入后，可能会在几分钟内就忘记自己是谁、为什么来这里。】
“所以需要记忆锚。”
【记忆锚只能固定一个片段，无法保护其他记忆。
而且，心意者可能会针对你的锚点进行攻击。
如果它们发现你只记得一件事，就会用各种手段扭曲、污染那个记忆。
让你最后的固定点崩塌。】
文烨睁开眼睛。
“它们做不到。”
【为什么？】
“因为那个记忆里有阿雅。”文烨说。
“阿雅是算法之灵，她的存在本质是纯粹的逻辑。
心意者可以扭曲情感、篡改认知。
但无法扭曲逻辑本身，那是它们的天敌。”
青山沉默了几秒。
【合理的推论。
但风险依然很高。】
“我知道。”
文烨不再说话。
他看向窗外。
飞机已经穿过极圈，下方是茫茫冰海。
夜色中的北极冰原呈现出诡异的蓝黑色，像一块巨大的、正在腐烂的宝石。
而在远处的地平线上，那个空洞已经肉眼可见。
不是黑色的洞。
是虚无。
连黑暗都没有的、纯粹的虚无。
它悬浮在冰层上空，边缘有细微的、灰白色的光晕。
那是被撕碎的空间结构，正在缓慢自我修复，但又不断被空洞的力量重新撕裂。
空洞周围，冰层呈现放射状的裂纹，像被巨物撞击过。
裂纹中，隐约能看到灰白色的纹路在蠕动。
心意者的污染，已经渗透到现实世界了。
两个小时后。
“长官，我们进入北极圈了。”
飞行员的声音从通讯器传来。
“干扰开始增强，导航系统……”
话音未落，整个机舱猛地一震！
不是气流颠簸，是某种更本质的震动，像是空间本身在颤抖。
舷窗外的景象开始扭曲，夜空中的星辰拉长成诡异的弧线，极光不再是流动的彩带，而是凝固的、灰白色的污迹。
“深度逻辑污染区。”
文烨站起来。
“就在这里悬停。打开舱门。”
“可是我们距离空洞还有…”
“打开舱门。”
舱门滑开。
北极的寒风裹挟着灰白色的雾气涌进机舱。
气温零下四十度，但文烨体表的道韵护盾自动激发，将寒风和低温隔绝在外。
不过那雾气并不是普通的雾气，仔细看会发现，雾气中悬浮着无数细小的、灰白色的颗粒。
每一个颗粒，都是一段被抽离的记忆碎片。
文烨能感觉到，自己的记忆开始松动。
昨天晚餐的味道，模糊了。
前天会议的细节，淡化了。
上周训练时雷刚的笑话，想不起来了。
只有手腕上记忆锚的冰蓝色光芒，还在稳定闪烁。
那个画面，阿雅笑着问“今晚吃什么”，依然清晰。
文烨走到舱门口，低头看着下方那个正在缓慢旋转的虚无空洞。
胸口，生命烙印突然剧烈发烫。
像是在恐惧。
又像是在兴奋。
“青山。”文烨说。
“我进去后，通讯会中断。
按照预定方案，二十四小时我没出来，就通知墨师启动涅盘协议。”
【明白。
道主，请一定回来。】
文烨笑了笑。
没有回答。
纵身跃入灰白色的雾海。
自由落体。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
他可能下坠了一分钟，也可能是一小时。
周围的景象在疯狂变化。
一会儿是冰原，一会儿是海洋，一会儿是扭曲的城市街道，一会儿又是那片灰白色的、无边无际的遗忘之海。
记忆在加速流失。
亚马逊雨林的战斗，模糊了。
烛龙基地的日常，淡化了。
万年前道主的零星画面，破碎了。
只有那个画面还在。
阿雅的笑容。
还有……
还有那篮馒头的温度。
自由落体，朝着那个吞噬一切的空洞坠去。
越来越近。
越来越近。
当身体触碰到空洞边缘的瞬间，时间停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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