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汇报结束，秦峰走下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整个会议室的气氛，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冰点。
孙志平的脸色黑如锅底，他想开口说点什么来挽回局面，比如强调这些只是“初步论证中的困难”，或者指责秦峰“夸大其词，危言耸听”。
但他张了张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因为秦峰刚才说的每一句话，都有“顶尖机构”的报告和详实的数据作为支撑。
他现在跳出来反驳，只会显得自己更加心虚，像一个试图捂盖子的昏官。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调研组组长李建国，将那本厚厚的《深化方案》拿在手里，翻了几页。
“咳。”
李建国一声轻咳，打破了死寂。
“今天的汇报，很有价值。”
他的评价很短，听不出任何情绪。
“今天的会议就先到这里。青阳市的同志们可以先回去了。我们调研组内部，需要消化一下今天的信息。”
他看了一眼秦峰。
“秦峰同志，你留一下。”
一句话，宣判了孙志平的“死缓”。
这是最明确的信号——我们不信任你，我们要和这个说实话的年轻人单独谈。
孙志平的身体晃了一下，旁边的市长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
“好的，好的，那我们就不打扰各位领导了。”
孙志平几乎是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然后带着青阳市的一众官员，行尸走肉般地走出了会议室。
经过秦峰身边时，他脚步一顿，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你，很好。”
秦峰连头都没抬，内心毫无波C澜。
‘这就破防了？这才开胃菜呢。’
‘别急，后面还有主菜、甜点、果盘……保证让你吃到饱，一条龙服务送你进去。’
很快，会议室里只剩下了调研组的几位成员，和秦峰。
气氛反而松弛了一些。
李建国指了指自己对面的位置：“小秦同志，坐。”
秦峰依言坐下。
李建国将那份地质报告推到秦峰面前，手指在“地质沉降风险”几个字上点了点。
“这份报告，市委知道吗？”
问题很直接，也很致命。
秦峰没有半分犹豫，给出了早已准备好的答案。
“报告李组长，这份报告的初步结论，我曾经以口头形式，向孙书记做过简要汇报。但当时数据还不完整，只是提出了可能性。”
这话堪称艺术。
我汇报过，但只是“口头”、“简要”、“可能性”。
孙志平可以说他没当回事，但不能说他完全不知道。
这锅，你背也得背，不背也得背。
“至于这份详实的最终报告，是昨天深夜才送到的。今天是我第一次在正式场合，将它完整地呈现出来。”
李建国点了点头。
这个回答，既解释了为什么孙志平会是那副震惊的表情，也把秦峰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他只是一个尽职尽责，拿到第一手资料就立刻汇报的技术官僚。
旁边一位戴着金丝眼镜，看起来像是金融专家的副组长，也开口了。
“那你提出的那个‘超级都市圈’和一百一十亿的启动资金，又是怎么回事？这和你之前上报市委的方案，出入很大。”
秦峰露出一副“理想主义者”的诚恳表情。
“报告领导，这是我作为一名城市规划专业出身的干部，一点不成熟的个人想法。”
“孙书记的蓝图，给了我巨大的启发。我只是觉得，要做，就要做到最好，要对得起这片土地，对得起历史。所以，我擅自将规划的格局，又拔高了一些。”
“至于资金，我是根据这个拔高后的方案，进行的最保守测算。我知道这个数字很吓人，但如果真的要建一座‘未来之城’，这些投入，一个子儿都不能少。”
他把自己塑造成了一个有专业追求，甚至有点“天真”的理想主义者。
一个为了把事情做好，不惜把困难和盘托出的“愣头青”。
这种人，在官场上或许活不长。
但在此刻的巡视组面前，却无比的……可信。
李建国和几位组员交换了一下意见。
他们常年和各级官员打交道，什么样的鬼话没听过？
但秦峰今天的表现，太特别了。
他没有一味地唱赞歌，也没有哭哭啼啼地告黑状。
他只是用一种最专业、最冷静、最“实事求是”的方式，把一个光鲜亮丽的巨大政绩工程，撕开了一道口子，露出了里面可能已经腐烂的内核。
更难得的是，他把所有的风险，都归结于“客观困难”和自己“拔高标准”，没有直接攻击任何一位领导。
这份分寸感，这份担当，还有这份……勇气。
李建国看着秦峰，内心已经有了判断。
那份匿名报告里提到的“骗取贷款”、“填补窟窿”，恐怕不是空穴来风。
而眼前这个年轻人，就是被推出来背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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