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口驿的混乱之夜终于过去,黎明驱散了黑暗,却驱不散弥漫在营地中的血腥气与凝重氛围。阳光刺破云层,照亮一片狼藉:倾倒的拒马、碎裂的砖石、凝固发黑的血迹,以及一具具被草席覆盖、等待处理的尸体,无声地诉说着昨夜战斗的惨烈。
大军并未急于开拔,而是开始了紧张的战后清理与整顿。负山军的重步兵们以小队为单位,仔细地清扫战场,收敛阵亡同袍的遗体,神情肃穆。那些来袭者的尸体则被集中拖运到镇外远处,准备挖坑深埋,以防疫病。
凌峰主动加入了清理的队伍。他深知,这些亡命之徒身上,或许藏着意想不到的线索,甚至是一些“外快”。军队的规矩,战利品需上缴统一分配,但率先经手的人,总能发现些不起眼却可能有用的小物件。
他帮忙抬起一具灰衣人的尸体,触手冰凉,早已僵硬。两名士兵正熟练地在其身上摸索,掏出几个瓷瓶、一些散碎银两、几枚淬毒的飞镖,以及一块材质普通的身份木牌,上面却空无一字。
“呸,穷鬼!”一名士兵啐了一口,将搜出的东西丢进旁边的收集筐里。
凌峰目光锐利,在士兵将尸体扔上板车的那一刻,他手指看似无意地在尸体腰间破损的衣襟内衬里一勾,一块约莫指甲盖大小、薄如蝉翼的深色金属片便悄无声息地滑入他的袖中。动作隐蔽而自然,未引起任何人注意。
他如法炮制,在帮忙处理另外几具尸体时,又陆续摸到了两片类似的金属薄片,以及一小块用油纸紧紧包裹、散发着奇异腥甜气味的暗红色胶状物。他不敢细查,皆迅速纳入胸口的芥子囊中。
“凌小子,手脚挺利索嘛。”斥候队长赵乾走了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他脸色疲惫,眼中带着血丝,显然一夜未眠。
“赵头儿。”凌峰直起身,“只是尽些力。兄弟们…伤亡如何?”
赵乾叹了口气:“折了七个好兄弟,伤了二十多个,妈的…这帮天杀的杂碎!”他狠狠骂了一句,随即又压低声音,“不过也多亏了你昨晚那一声喊和一箭,不然损失更大,敖大人那边怕是更不好交代。你小子,是块材料!”
凌峰摇摇头:“侥幸而已。”他顿了顿,看似随意地问道,“那个镇长…问出什么了吗?”
赵乾嗤笑一声:“那就是个被酒色掏空了的蠢货!被人当枪使了还不自知。那个请喝酒的张员外,早他妈跑没影了,宅子都搬空了!线索到这基本就断了。敖大人气得够呛,已经派人飞马传讯,令沿途州县严查此人。不过我看呐,悬!”
凌峰心中了然,对方计划周密,自然不会留下如此明显的尾巴。那个镇长,恐怕至死都不知道自己卷入了怎样可怕的漩涡。
清理工作持续了近一个时辰。期间,凌峰抽空查看了那几片金属薄片,它们触手冰凉,边缘光滑,一面似乎有极细微的、难以辨认的刻痕,另一面则光滑如镜,不像是暗器,倒像是某种信物或特殊工具的碎片。而那暗红色胶体,气味虽怪,却让他体内气血微微躁动,似乎对修炼有益。他将这些东西小心收入芥子囊深处,留待日后研究。
营地另一侧,医疗区域忙得不可开交。孙军医须发皆张,吼声如雷,指挥着几个助手和民夫为伤员清洗伤口、上药、包扎。呻吟声、指令声、刀具碰撞声不绝于耳。
小雀儿小小的身影穿梭其中,显得格外忙碌。她小脸紧绷,不见丝毫怯懦,眼中只有专注。她按照孙军医的指示,飞快地将捣好的药膏递给助手,又熟练地撕扯着干净的麻布条。
一名年轻的负山军士兵腹部被划开一道大口子,虽然经过了初步处理,但仍在微微渗血,脸色苍白,冷汗直流。孙军医正在处理另一个重伤号,一时顾不过来。
“按住!别让他乱动!”孙军医头也不回地吼道。
小雀儿立刻上前,用她那双小手,稳稳地压在了士兵伤口上方的腹壁上,力道恰到好处,既不至于让伤员痛苦,又有效地减缓了出血。她看着那翻卷的皮肉和缓缓渗出的鲜血,眼神清澈,没有丝毫畏惧,反而低声安慰道:“兵大哥,别怕,孙爷爷很快就来,按住就不那么疼了…”
那士兵原本因痛苦而扭曲的脸,看到是一个如此年幼的小姑娘在安慰自己,竟莫名地生出一股勇气,咬牙点了点头。
孙军医匆匆处理完手头的伤员,过来一看,只见小雀儿手法标准地按压着,伤口出血果然缓了不少,不禁眼中闪过一抹激赏。他迅速上前,进行清创缝合。
“丫头,干得好!手稳,心也静!是块学医的料!”孙军医一边飞快地穿针引线,一边难得地夸赞了一句。
小雀儿小脸微红,低声道:“是孙爷爷教得好。”她不敢居功,始终记得要藏拙,但那份与生俱来的对伤病的敏锐和冷静,却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来。
之后,她又准确地分辨出几种捣好的药膏似乎浓度有细微差异,提醒了助手,避免用错。还注意到一名伤员虽然伤口不重,但面色青紫、呼吸急促,似是旧疾复发,立刻报告孙军医,及时施针用药,化解了一场潜在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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