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疗翼的魔药和短暂休息,仅仅是将年轻西弗勒斯从濒临崩溃的边缘拉了回来,远未达到“恢复”的程度。
他依旧虚弱,左臂的麻木感顽固地存在着,体内空荡得令人心慌。
庞弗雷夫人又给他灌下几瓶营养剂和稳定剂,然后用一种混合着担忧和严厉的眼神看着他:“绝对卧床休息,至少三天。我会每天来检查。任何不适,立刻让……让斯内普教授通知我。”她说出那个称呼时,语气有些微妙的停顿。
年长的斯内普自始至终都站在隔间门口,像一尊沉默的、散发着寒气的雕像。他没有对庞弗雷夫人的嘱咐做出任何回应,只是在邓布利多离开后,用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冷冷地瞥了年轻自己一眼,吐出两个字:
“跟上。”
语气里没有丝毫对病人的宽容,只有一种近乎粗暴的不耐烦。
年轻的西弗勒斯抿紧苍白的嘴唇,没有反驳。他掀开被子,双脚落地时一阵眩晕袭来,让他不得不扶住床沿才勉强站稳。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口翻涌的不适,挺直脊背,跟上了那个黑袍翻滚的背影。
离开医疗翼,穿过依旧有些喧闹(显然分院仪式刚结束不久)的城堡主楼,走下通往地窖的冰冷石阶。霍格沃茨的夜晚,走廊里火把摇曳,将两人的影子拉长、扭曲,投射在斑驳的石墙上,如同两个沉默对峙的幽灵。
一路上,他们遇到了几个晚归的学生。那些学生在看到年长的斯内普时,无一例外地像受惊的兔子般缩起脖子,加快脚步溜走,但在瞥见他身后那个面容相似、却更加年轻苍白的陌生人时,脸上都露出了无法掩饰的好奇和惊恐。
年长的斯内普对此视若无睹,步伐没有丝毫停顿。年轻的西弗勒斯则完全无视了这些目光,他的全部精力都用在对抗身体的虚弱和维持步伐的稳定上。
地窖的空气阴冷潮湿,带着魔药材料特有的、混杂着草药与化学制品的气味。他们经过斯莱特林公共休息室那面光秃秃的石墙(口令似乎变了,不再是年轻西弗勒斯记忆中的任何一个),最终停在一扇毫不起眼、被阴影笼罩的木门前。
年长的斯内普抽出魔杖,对着门锁点了点,没有念咒,木门便无声地滑开,露出后面一片更深的黑暗。他率先走了进去。
年轻的西弗勒斯跟了进去。门在他身后悄无声息地关上,隔绝了外面走廊微弱的光线和声音。
“荧光闪烁。”
年长的斯内普低沉的声音响起,魔杖尖端亮起一团冷白色的、毫不温暖的光球,悬浮在空中,照亮了这个狭小的空间。
这里与其说是一个房间,不如说是一个扩大了的储藏隔间。没有窗户,墙壁是粗糙的原石,角落里堆着一些蒙尘的、盖着布的箱子和空置的魔药架。空气里弥漫着陈年的灰尘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各种魔法材料的复杂气息。房间中央只有一张简陋的单人床,一张歪腿的木桌,和一把看起来坐上去绝不会舒服的硬木椅子。除此之外,空无一物。
寒酸,冰冷,压抑。像一间牢房。
“这里。”年长的斯内普用魔杖指了指那张床,语气没有任何起伏,“在你‘恢复’或者邓布利多找到其他‘安置’你的办法之前,待在这里。没有我的允许,不准离开这个房间。”
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扫过年轻西弗勒斯苍白的脸和虚浮的脚步,最后落在他垂在身侧、毫无知觉的左臂上,眼神里没有任何关切,只有审视和……一丝极淡的、难以察觉的厌恶?
“食物会有人送来。其他需求,”他顿了顿,嘴角扯出一个近乎刻薄的弧度,“除非你要死了,否则自己解决。”
年轻的西弗勒斯沉默地听着,黑色的眼眸在冷光下显得格外幽深。他没有对居住环境发表任何意见,也没有乞求任何怜悯。他只是走到床边,坐下,感受着硬木板传来的冰凉触感。
“我的魔杖。”他抬起头,看向年长的自己,声音平静地陈述,“断了。”在叙述消失经过时,他提到了这一点。
年长的斯内普眼神微动,从自己黑袍的内袋里,取出了一根魔杖——正是年轻西弗勒斯记忆中、在他消失前承受了狂暴力量而断裂的那根。它被某种透明的、类似树脂的物质粗糙地粘合在一起,布满裂纹,杖身黯淡无光,显然已经彻底报废,连最基本的魔法都无法引导。
“它和你一样,”年长的斯内普将断裂的魔杖扔在木桌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是个没用的残骸了。”
年轻的西弗勒斯看着那根断裂的魔杖,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传来一阵细微的刺痛。这根魔杖陪伴了他整个童年和少年时代,是他摆脱蜘蛛尾巷、踏入魔法世界的象征,也是他无数次练习、研究、战斗的伙伴。如今,它和他一样,支离破碎地躺在这个陌生的、充满敌意的时空里。
但他没有流露出任何情绪,只是将目光从魔杖上移开,重新看向年长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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