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边那意外显露的金属物体,像一枚冰冷的钉子,将林枫刚刚因新居蓝图而稍显激昂的心,重新钉回现实的凝重。他没有立刻挖掘,只是用树枝和泥土小心地将其重新掩盖、做好标记。无论那是什么,现在都不是探究的时候。重建的优先级远高于满足好奇心,尤其在资源、体力和时间都极度匮乏的当下。但那金属光泽带来的寒意,无疑为他的新居计划又增添了一层阴影——不仅要防御来自海上和空中的威胁,连脚下的土地,也可能埋藏着不为人知的过往。
他带着更复杂的心绪返回临时营地。石板上的蓝图与沙地上的草图,是理想;而眼前满目疮痍的现实和潜在的未知危险,是必须跨越的鸿沟。连接理想与现实的唯一桥梁,就是行动,从最基础、最艰苦的一步开始:打下新家园的地基。
选址已定,位于小溪上游背靠岩壁的缓坡。第二天清晨,林枫带着修复好的石斧、铁刀、那把他越来越依赖的瑞士军刀,以及用树皮绳编织的简易担架和几个大贝壳(用来舀水),来到了这片被他寄予厚望的土地。
他没有急于动手挖掘。而是先花了大半天时间,仔细清理场地。将倒伏的细小灌木、碎石、残枝败叶全部清除,露出相对坚实的原始地面。他用削尖的木棍,在地面上大致勾勒出未来半地下居所的轮廓:一个长约六米、宽约四米的长方形,长边与背后的岩壁平行,短边一侧预留出门的位置。轮廓线比实际挖掘范围略大,预留出墙体基础的宽度。
清理和划线是简单的,真正的考验从第一镐(他暂时还没有镐,只能用石斧和撬棍代替)落下开始。按照他的设计,地基坑需要挖深至少一米二,这是一个巨大的土方量,而且土壤中夹杂着砾石和树根,难度远超想象。
“奠基2.0”,不仅是深度和标准的提升,更是对他体力、耐心和方法的全新考验。他放弃了直接用石斧劈砍的笨办法,而是采用了更巧妙的“烧—凿—挖”组合战术。对于密集的灌木根系和小树根,他用火灼烧使其炭化变脆,再用石斧背敲断清理。对于较大的顽石,他收集干燥的柴火在其周围燃烧,然后泼上冷水,利用热胀冷缩使其开裂,再用撬棍和石锤分解移出。
挖掘工具主要是两件:一件是找来的、相对扁平的坚硬石板,绑上木柄,做成简易的石锹;另一件是一根头部被火烧硬并磨出尖端的硬木棍,用作撬棍和松土工具。效率极低,往往一上午只能向下推进十几厘米,清理出不到一平方米的土石。汗水浸透了他简陋的衣物,混合着泥土,在他皮肤上形成一道道沟壑。手掌的旧伤很快被磨破,渗出新的血珠,但他只是用撕下的布条随意包扎,继续劳作。
然而,与身体的劳累相比,更耗费心神的是对结构细节的反复推敲和即时调整。挖掘过程中,他发现不同区域的土质硬度不一,有些地方下面是松软的沙土层,有些则是坚硬的黏土夹着卵石。这意味着地基的深度和基础处理不能一刀切。在沙土松软处,他必须挖得更深,直到触及更坚硬的土层,并计划未来用更密集的碎石和黏土回填夯实。在坚硬黏土处,则可以稍浅,但需将坑壁修整得更加规整垂直,以利承重。
他还需要为未来的立柱预留位置。根据脑海中的框架设计,他在坑穴的四个角以及长边每隔一米五左右的距离,都用木桩打入地下,标记出未来承重立柱的中心点。这些点的地下部分,挖掘时就需要格外注意,确保柱坑更深、直径更大,为埋设柱础石和稳固立柱做好准备。
他不再是三年前那个只求有个遮风挡雨处的求生者。现在的每一次挥动“石锹”,每一次挪动石块,都带着明确的工程目的和质量要求。他时常停下来,用自制的水平尺(一段中空的细竹竿,里面装上水,通过两端水面观察是否水平)检查坑底的平整度,用拉直的树皮绳检查边线的笔直和直角。这些简陋的工具和方法,体现的是一种追求精确和稳固的执着,是将灾难教训转化为具体标准的过程。
挖掘工作持续了整整四天。当最后一个柱坑达到预定深度,整个矩形基坑的底部终于大致平整地呈现在眼前时,林枫几乎累得虚脱。他坐在坑边,看着这个深度超过一米二、面积二十多平方米、散发着新鲜泥土气息的方形大坑,心中涌起的不是完工的喜悦,而是更深的责任感。这只是一个开始,是未来家园最隐蔽、也最至关重要的基础。它的质量,将直接决定上方所有建筑的命运。
接下来是处理地基底部。他将从溪边筛选来的、拳头大小的鹅卵石和从附近搜集的碎石,一层层铺在坑底,厚度约十五厘米,并用石锤尽力夯实。这层碎石垫层能有效排水,防止地基土壤受潮软化。然后,他取来黏土,加水调和成稠密的泥浆,浇注在碎石层上,再用粗大的木桩作为夯具,反复捶打,使黏土渗入碎石缝隙,形成一层坚固的、不透水的硬壳。这个过程同样极其费力,但为了地基的稳固,他一丝不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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