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流上游那沉重的拖行声持续了将近一刻钟,才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夜晚的寂静里。林枫紧握着石斧,在黑暗中凝神倾听,直到确认那声音真的离去,才缓缓松了口气,但心中的疑虑却如同藤蔓般疯狂滋长。那声音带着明确的金属质感,绝非自然所能产生。这岛屿隐藏的秘密,似乎正随着他生存能力的提升,一步步地主动找上门来。
压力,转化为了更紧迫的行动力。天刚蒙蒙亮,他便投入到箭矢的制作中。弓与弦是力量的源泉,而箭,则是将这力量精准投送出去的载体。一套完整的远程武器系统,缺一不可。
他首先需要箭杆。材料必须笔直、轻盈且坚固。他在林地间仔细搜寻,最终选定了一种生长在灌木丛中的硬质藤条,其茎秆天然笔直,粗细均匀,木质紧密而富有韧性,是制作箭杆的理想材料。他砍伐了数十根长度齐肩、拇指粗细的藤条,带回营地。
接下来的工序是修形。他用石刀小心地削去藤条的外皮,露出内部光滑坚实的木质。然后,他需要将这些略带弯曲的藤条校直。他在一根粗木上刻出凹槽,将藤条放入,用火微微烘烤需要矫正的部位,趁热用手和膝盖缓缓施加压力,将其扳直。这个过程需要耐心和对火候的精准把握,烘烤不足则难以矫形,过度则会使木材变脆。他反复操作,直到每一根箭杆都尽可能笔直。
箭杆的一端需要安装箭镞。他最初尝试用磨制的石片或削尖的兽骨,将它们用皮绳紧紧绑定在箭杆前端。但无论是石片还是兽骨,都需要耗费大量时间打磨,且与箭杆的结合牢固度始终让他有些担忧。这时,他忽然想起了那些在黏土中和山羊身上发现的、锈蚀严重的金属碎片。
一个念头闪过。他找出那些碎片,挑选出几块形状相对扁平、边缘较薄的,用石锤小心地敲打、在砂岩上磨制,试图将它们加工成粗糙但锋利的金属箭镞。金属的加工比石头和骨头困难得多,但一旦成型,其锋利度和坚固性远非其他材料可比。经过无数次失败和尝试,他终于得到了几个形状丑陋、布满锈迹和锤痕,但尖端却异常锐利的金属箭镞。他用皮绳和鱼鳔胶,将它们牢牢地固定在箭杆前端。冰冷的金属与温润的木材结合,仿佛给这原始的武器注入了一丝超越时代的力量。
箭杆的另一端则需要制作箭羽,以保证箭矢飞行的稳定性。他收集了各种鸟类的羽毛,主要是那些大型海鸟飞羽上最宽大、最坚韧的羽毛片。他将羽毛从中间剖开,修剪成合适的形状,然后用鱼鳔胶小心翼翼地黏贴在箭杆尾端,通常呈一百二十度角对称粘贴三片。羽毛的方向和角度稍有偏差,就会严重影响箭矢的精准度,他做得极其专注,如同一个精益求精的匠人。
最后,在箭尾,他用石刀刻出一个小小的凹槽,即“箭扣”,用于在发射时扣住弓弦。
当第一支完全由他手工制作的箭矢呈现在手中时,林枫的心情难以言喻。这支箭结合了木材的轻韧、石骨(及金属)的锋锐和羽毛的稳定,是人类智慧与自然材料完美结合的缩影。它粗糙,甚至有些丑陋,但每一道痕迹都凝聚着他的心血和期望。
他连续制作了十几支箭矢,有的配备石镞,有的配备骨镞,那几支珍贵的金属箭镞则被他视为杀手锏,小心地单独存放。
接下来,是激动人心的时刻——试射。弓弦已经阴干定型,他小心地将其安装在烘烤定型的弓身上,打上牢固的水手结。一张完整的弓,终于诞生了。
他选择了一支安装骨镞的箭,走到营地前的空地上,深吸一口气,双脚分开与肩同宽,侧身对着目标——三十步外一棵树干上他画出的黑色标记。他左手稳握弓弣(弓身中间握把处),右手以拇指勾弦,将箭扣搭在弦上,缓缓开弓。
弓身在他力量的牵引下开始弯曲,积蓄着力量。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木材的韧性和筋腱弓弦传来的紧绷感。当弓弦被拉到他的脸颊旁,弓身形成一个饱满的弧形时,他屏住呼吸,目光锐利如鹰隼,锁定目标。
松手!
“嘣!”
一声清脆的弦响,箭矢离弦而出,带着破空声,划过一道短暂的弧线——
“咄!”
箭矢深深地钉入了树干,距离他瞄准的黑色标记,只偏了不到一掌的距离!箭尾的羽毛因冲击而微微颤抖。
成功了!
巨大的喜悦和成就感瞬间淹没了林枫。他快步上前,查看箭矢的破坏力。骨制的箭镞几乎完全没入了树干,足以对中小型动物造成致命伤害。他拔出箭矢,仔细检查,弓身、弓弦、箭杆、箭镞、箭羽,全都完好无损。
他反复试射了多次,调整着发力方式和瞄准感觉,精准度在稳步提升。握着这张弓,搭着这支箭,他感觉自己掌控的范围瞬间扩大了数十倍,安全感也随之倍增。无论是狩猎还是防卫,他都拥有了前所未有的主动权。
然而,就在他沉浸在武器系统成功带来的兴奋中时,他的目光在一次拾取箭矢的过程中,无意间扫过了溪流对岸,那片他之前发现过异样反光的区域。这一次,没有反光,但在河滩湿润的泥沙上,他似乎看到了……一行全新的、不同于野兽足迹的印记。
那印记很深,边缘清晰,形状……似乎更接近某种靴印?但又有些怪异,显得过大,且前端异常宽阔。
林枫的心猛地一紧。他立刻伏低身体,借助灌木的掩护,仔细观察。距离太远,无法完全确定,但那绝非他或任何已知动物留下的痕迹。
是错觉吗?还是……这岛上,除了他和那只潜行的野兽,真的还存在“其他人”?或者,是那些留下金属碎片的“先民”,并未完全消失?
他握紧了手中刚刚被证明威力的弓箭,目光死死盯住对岸那行若隐若现的足迹,刚刚获得的喜悦被一种全新的、更加复杂莫测的紧张感所取代。武器的升级似乎并未带来绝对的安全,反而可能让他触及了更深层的危险。对岸的丛林,此刻在他眼中,变得愈发幽深和不可测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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