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审大会结束后,阎富贵和张大花跟着公安人员回到了派出所。
一位公安同志拿出一个信封,推到阎埠贵面前,语气公事公办,“阎富贵,这是追缴回来的,你家买工位的三百七十五元,你点点数。”
阎富贵赶紧接过信封,蘸着唾沫,仔仔细细地数了起来,嘴里还小声念叨着。
数完,确认钱数没错,他脸上堆起讨好的笑容,腆着脸上前一步。
“同…同志,这钱是对上了。可是…当初那王六宝,他还额外坑了我家一百块钱呢,您看这个…是不是也能…”
“阎富贵!”
那公安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搪瓷缸都跳了一下。
“亏你还是个人民教师!你干的都是些什么事?!组织上考虑到你也是受害者,把钱追还给你,已经是本着挽救的态度了!
你不知反省,还敢在这里讨价还价?你那一百块钱是怎么没的,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是不是也想进去待几天,把问题彻底交代清楚?!”
这一顿劈头盖脸的训斥,把阎富贵吓得脸色煞白,冷汗瞬间就下来了,手忙脚乱地抓起桌上的钱塞进兜里,连连鞠躬。
“我…我错了,同志!我糊涂!我这就走,这就走……”
说完,几乎是连滚带爬地退出了办公室。
旁边的张大花看着这一幕,嘴角撇了撇,心里暗骂了一句“活该”。
公安又递出一个信封,“张大花同志,这里面是当初你家赔王六宝家的50块,还有你家贾东旭的受伤医药费,共100元,你点点。”
张大花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还有这笔钱。
她接过信封,没有像阎富贵那样当场就数,而是紧紧攥在手里,朝着公安同志深深鞠了一躬,声音有些哽咽,“谢谢政府!谢谢公安同志!给我们家……给我们家做主了!”
公安点了点头,语气温和地嘱咐道,“回去好好过日子吧。”
阎富贵揣着那追回来的三百七十五块钱,乐颠颠的回了家。
一进门,就见几个子女和老伴杨瑞华都坐在方桌前,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他身上,显然已等候多时。
屋里气氛有些凝滞。
杨瑞华率先开了口,“老阎,钱追回来了吧?拿出来吧,我明天就去寻摸个正经工作,哪怕是街道工厂也行,总得有个进项。”
阎富贵看着一家人盯着自己的目光,尤其是儿女们那复杂中带着疏离的眼神,心里那点算计突然就没了底气。
他嘴唇嗫嚅了几下,“他娘……要不,买工作这事……就算了吧?”
这话一出,几个子女都愣了一下,连杨瑞华也皱起了眉头。
阎解放忍不住嗤笑一声,别过脸去。
阎富贵看着家人的反应,脸上火辣辣的。
杨瑞华一听这话,火气“腾”地一下全涌了上来,她猛地一拍桌子。
“阎富贵!你说说你一天到晚算计,算计到了啥?!算计得大儿子有家不愿回,算计得街坊邻居看咱们家笑话!
我给你两个选择,一是分家,这追回来的钱,你帮我买个工作,我带着孩子们过日子,以后他们会给你交养老钱。
二就是离婚我带着孩子们去湘潭找解成!以后咱们就老死不相往来!”
屋里死一般的寂静。
几个子女都屏住了呼吸,目光在父母之间来回逡巡。
阎富贵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他看看满脸决绝的老伴,又看看眼神复杂的儿女,终于颓然垮下肩膀。
“分…分家吧…”
阎富贵声音嘶哑,像是瞬间老了十岁,“我会…帮你…找个工作,但是解放他们的养老钱必须每月给我5块!少一分都不行……”
杨瑞华看着自己老伴到了这个地步,心心念念的还是那点钱,那颗本就凉了的心,彻底沉了下去,变得一片死寂。
她连争辩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无力地闭上了眼睛。
这时,一直旁听的阎解放猛地抬起头,
“行!五块就五块!这事咱们可以白纸黑字签保证书!钱,我们按月给,一分不会少你的!”
阎解放话锋一转,语气决绝,“从今往后,咱们就堂前尽孝,屋后不来往!该给的钱我们给,多余的话,一句没有!”
“堂前尽孝,屋后不来往”这九个字,像带着冰碴子的锥子,狠狠扎进了阎富贵的心窝里,疼得他猛地一抽。
那一瞬间,他看着儿女们疏远又决绝的眼神,看着老伴杨瑞华那彻底灰败下去的脸色,一股强烈的悔意攥住了他,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是不是做错了?是不是把孩子们推得太远了?
但这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
就像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他几乎是本能地,在心里盘算起来,老大解成虽然跑远了,但解放,解旷,解睇他们还在跟前,每人每月五块,三个人就是十五块……
一个月十五块,一年就是一百八十块,这细水长流的,可比那虚无缥缈的亲情实在多了。
这么一想,那点短暂的悔意立刻被一种奇异的“安心感”压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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