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经两次转机,潘阳终于踏上了昭县县城那熟悉又陌生的土地。
眼前的一切,仿佛是从褪色的老照片里晕染而出,带着一种不真实的朦胧感。
县城里,大半是清代留存下来的传统青瓦木楼,斑驳的木质门板,雕花的窗棂,无声地诉说着岁月的沉淀。
其间夹杂着一些民国时期建造的西式小楼,灰扑扑的墙面,拱形的窗洞,构成了独特的时代剪影。
临近春节的昭县县城,商业气息已然浓厚,却带着这个年代特有的质朴。
石板铺就的街道两旁,杂货铺早早摆出了琳琅满目的年货。
红彤彤的鞭炮、印着福字的年画、用粗糙草纸包裹的糕点。
零散的小吃店里热气腾腾,人头攒动,空气中弥漫着食物最原始的香气。
古色古香的老茶馆里,几位穿着棉袄的大爷围着方桌,捧着搪瓷缸,悠闲地喝茶闲聊,时不时爆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
行走在这充满时代烙印的街巷,潘阳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恍如隔世”。
潘阳看着街道上,那些步履从容、脸上洋溢着简单满足笑容的行人。
他们大多头发乌黑浓密,眼神清澈,带着一种未被后世快节奏生活侵蚀的宁静。
“或许,这才是幸福最本真的模样。”
潘阳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感慨。
这个时代,物资固然匮乏,科技更是落后,但人们心中的**相对纯粹,道德的底色也尚未被浮躁的社会完全侵染。
对于大多数人而言,能解决温饱,组建一个安稳的家庭,便是圆满成功的人生。
反观他来的那个未来,资本的无形之手渗透到每个角落,无数年轻人被困在“996”的循环里,用透支的健康换取勉强维持体面的薪水,而后又将这微薄的收入悉数奉献给房贷、车贷和各种消费陷阱。
各种借贷平台如同沼泽,吞噬着年轻人的梦想与锐气,让他们在焦虑的泥潭中挣扎,逐渐失去了对生活的掌控感和向上的心力,沦为公司与家两点一线的疲惫“牛马”。
“我明白了……”
潘阳深吸了一口,清冷而干净的空气。
“资本,只有对外开拓、参与国际竞争,才能真正为国家注入活力,而不是向内倾轧自己的同胞。”
潘阳心中那个模糊的理念,变得无比清晰。
“只有当人们,不再为生老病死而恐惧,不再因生存压力而彻底丧失自我时间,他们才有余力去学习、去创造、去追逐真正的梦想。”
“民强,方是国强之基石!”
“二十一世纪最珍贵的,或许不是金钱,而是那份被生活松绑、不被压榨的自由!”
怀着这番深刻的感慨,潘阳一路走走停停,贪婪地将这记忆深处的景象刻入脑海。
最终,停在了一条相对僻静的小街口。
那里,挂着一个略显陈旧、手写的招牌——“潘记米线”。
潘阳家,是个四世同堂的大家族。
男老太爷早已过世,但八十七岁的太奶奶依然健在,精神矍铄。
退休的爷爷潘德贵和奶奶周桂芳,虽已六十有七,身子骨也还硬朗。
潘阳父母结婚早,父亲潘建国今年四十一,母亲李章兰刚满四十。
潘阳还有个妹妹潘小琴,小他六岁,正在县一中读高一。
此外,还有大伯一家,以及三位姑姑。
大伯是乡镇小学老师,堂弟是县医院外科医生,堂姐是县一中老师。
三姑四姑远嫁金陵,小姑嫁在农村,生活最是清苦。
潘阳自己家条件普通,父母经营着这间小小的米线馆,生意不温不火。
潘阳知道,这个时间点,父母和妹妹定然都在店里忙碌。
潘阳没有第一时间回那个,拥挤的老宅,而是径直走向了米线馆。
推开那扇熟悉的、带着油腻感的木门,店内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骨汤的醇厚、辣椒油的焦香、还有那股淡淡的煤球味道。
狭小的空间里摆着四五张旧方桌,此时并非饭点,只有零星一两位客人。
系着围裙、正在灶台前忙碌的母亲李章兰第一个抬起头。
当她看清门口站着的人时,手里的漏勺“哐当”一声掉进了锅里,溅起几点油花。
“阳……阳阳?!”
母亲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眼圈瞬间就红了。
正在角落里低头剥蒜的父亲潘建国闻声猛地抬头,古铜色的脸上先是愕然,随即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咧开,激动地站了起来,搓着布满老茧的手,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哥?!”
一个清脆如黄鹂的声音从后厨门口传来。
接着,一个扎着马尾辫、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棉袄的少女像小鹿般蹦了出来。
正是妹妹,潘小琴。
她扑到潘阳面前,眼睛亮晶晶的,满是惊喜。
“爸,妈,小琴,我回来了。”
潘阳笑着,声音有些哽咽。
放下简单的行囊,目光扫过这间熟悉到骨子里的小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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