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西山地下指挥中心,第三简报室。
深夜十一点四十七分。
空气在这里失去了流动性,仿佛被厚重的红木桌案和冰冷的混凝土墙壁彻底吸附,凝结成一种近乎固态的压抑。
这是一间没有任何自然光源的绝对密闭空间,长方形,不大,顶部的无影灯洒下冷白色的、均匀到失真的光线,照在每个人的肩章上——那里,金色的将星成排闪烁,每一颗都代表着数十年的戎马生涯与如山权责。
七位军人,年龄皆在六十岁以上,分别坐在长桌两侧。
他们面前摊开着同一份文件,封面印着猩红的“绝密·净化黎明行动后效评估(最终版)”,但此刻无人翻阅。
所有的目光,如同七柄经过岁月打磨、褪去浮华只剩沉实质感的古剑,静默而沉重地聚焦在会议桌尽头,那个已经站立了四十分钟的身影上。
潘阳。
他穿着熨帖的深色中山装,身姿挺拔,脸上没有长途奔波后的疲惫,只有一种近乎冰冷的清醒。
过去四十分钟里,他的汇报如同最精密的机床在切削金属,每一个环节都清晰锐利,发出不容置疑的声响!
从“黑蟒”集团袭击张志天少校的动机分析与证据链,到“玄鸟”03号机紧急救援的每一毫秒决策与飞行参数,再到“净化黎明”计划从情报判定、目标筛选、武器配载、行动时序到战后评估的完整逻辑闭环。
数据详实,条理分明,没有一句多余的感情渲染,像一份解剖外星生物般的冷静报告。
然而,汇报结束后的寂静,却比之前更加令人窒息。冷光灯下,几位老将军脸上的皱纹似乎更深了。
坐在主位,正对潘阳的杨振华上将缓缓摘下了鼻梁上的老花镜。
这位军委联参部的负责人头发银白,面容清癯,一双眼睛虽略显浑浊,但目光深处却沉淀着洞察世事的锐利。
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用镜腿轻轻地、有节奏地敲击着面前那份厚重的文件封面,笃,笃,笃……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异常清晰,每一下都像敲在人心上。
“潘阳同志。”
杨上将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带着长期身处决策核心特有的沉稳,也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沉重。
他没有看潘阳,而是看着自己敲击文件的手指。
“你的汇报……很精彩。技术细节令人印象深刻,甚至可以说是惊叹。‘玄鸟’平台在极端条件下的表现,其隐身能力、长航时、高精度打击与电子战效能,超出了我们最乐观的技术预期。至于‘净化黎明’行动本身,如果剥离所有外部因素,仅从纯军事角度审视——”
他抬起眼,目光如经过精密校准的测距仪,瞬间锁定潘阳!
“——这是一次足以写入未来战争教科书的,非对称、超视距、高精度的战术清除范例。四十八小时,十七个主要硬目标,三十四个武装据点与营地,物理摧毁率百分之九十二,敌方有组织抵抗力量预估歼灭与瘫痪百分之八十三,我方参战单位零伤亡,行动区域内平民附带损伤……初步核实为七人,且均非直接攻击导致,多为慌乱逃窜中的意外。”
他念出这些数字时,语气平静,但每个数字背后的重量,却让房间里的空气又沉了几分。
“这样的战损比,这样的行动效率,”
杨上将微微摇头,脸上却并无喜色。
“放在过去,我们在策划任何跨境行动时,连想都不敢想。从军事技术的跨越性成就而言,潘阳同志,你和你的团队,功不可没。”
“但是——”
这个词像一道分水岭,瞬间将之前的“成绩”划入了另一个需要进行复杂评估的领域。
杨上将的身体微微前倾,那股久居上位的无形威压开始弥漫。
“你,我们,都不是在真空实验室里进行武器测试。战争,尤其是现代战争,从来都是政治的延伸,是综合国力的角力场,是国际关系这张复杂蛛网上最敏感的那根丝。”
他的手指不再敲击,而是按在了文件上。
“行动结束后的七十二小时里,外交部的红色加密热线,平均每小时接到三个以上相关国家的紧急问询或抗议。缅甸军政府,尽管内部派系林立,但在‘主权遭受侵犯’这个问题上,态度空前一致,已通过正式渠道提出严正交涉,指责我们‘悍然入侵其领土’,要求‘严惩肇事者’并‘赔偿一切损失’。泰国与老挝的外交照会措辞虽然相对克制,但也明确要求我们给予‘清晰解释’和‘未来不再发生类似事件的可靠保证’。”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座的其他将军,最后回到潘阳脸上!
“而大洋对岸,以及欧洲的几个主要国家,他们的反应速度比我们预想的还要快。目前已知,至少有两个常任理事国牵头,正在联合国安理会框架内紧急推动闭门磋商,议题就是‘新型高空高速隐身无人机技术扩散对地区安全与战略稳定的冲击’,以及‘单方面越境军事行动的合法性与危险性’。一份措辞强硬的‘联合关切声明’草案已经在外交圈内流传,虽然没有点名,但矛头指向,在座各位都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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