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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砚从阿杰家的凶案现场抽身时,天已过午,阴沉的云层压得极低,风裹着湿冷的气息吹在脸上,竟带着几分刺骨的寒意。阿强三人的死状在脑海里反复盘旋,同款的红绸布、浑浊的黑死水、临死前极致的恐惧,还有阿杰房里循环不休的凄苦山歌,像一根根细密的线,将所有疑点都系在了城郊那座荒废的黄山村,而那个唯一的幸存者阿明,便是能扯出所有真相的线头。
他驱车直奔市精神卫生中心,一路上车速快得惊人,心底的不安愈发浓烈——阿明是唯一接触过古井、还活着的人,若他出了意外,或是彻底疯癫,那这桩连环诡异自戕案,恐怕会永远成谜。赶到精神科住院部时,李队早已在病房外等候,眉头拧成了死结,见陈砚赶来,立刻迎了上去,语气凝重:“情况不太好,阿明从被送进来就没清醒过,要么蜷缩着发呆,要么突然狂躁嘶吼,医生说他是急性应激性精神障碍,可我总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
陈砚点头,跟着李队走进病房,病房里光线昏暗,厚重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只留一道缝隙透进些许微光。阿明蜷缩在病床最内侧的角落,后背紧紧贴着冰冷的墙壁,像是在躲避什么穷追不舍的东西,身上的病号服皱巴巴的,沾满了污渍,头发凌乱地贴在额前,遮住了大半张脸,只有一双浑浊的眼睛,毫无焦点地盯着地面,嘴里不停念叨着细碎的话语,声音微弱得像蚊子哼鸣,不仔细听根本辨不清内容。
“阿明,我是陈砚,来问你几个关于黄山村的问题。”陈砚放轻脚步,缓缓走到病床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温和,避免刺激到他。可阿明像是完全没听见一般,依旧维持着蜷缩的姿势,嘴里的念叨声没有丝毫停顿,陈砚凑近了些,才终于听清他反复念叨的几个词:“楚人美……井水……别唱了……别过来……”
这几个词像惊雷般在陈砚耳边炸响,楚人美——阿强死前没来得及说出口的名字,此刻从阿明口中反复吐出,显然就是这桩凶案的核心。陈砚试着提起古井,声音再轻了几分:“阿明,你是不是在黄山村动了一口古井?还捡了一块刻字的石头?”
“古井!”听到这两个字,阿明像是被针扎了一般,猛地抬起头,原本浑浊的眼睛瞬间充满了极致的恐惧,瞳孔骤然收缩,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双手胡乱地挥舞着,像是在驱赶眼前不存在的鬼魅,“别碰古井!别舀井水!她会来索命的!红衣女人!楚人美!她跟着我们回来了!”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嘶哑破碎,带着哭腔,猛地伸出手,死死抓住了陈砚的手腕,指尖冰凉,力道大得惊人,几乎要将陈砚的手腕捏碎。
陈砚忍着疼,没有挣扎,目光落在阿明的手腕上,赫然看见一道深黑色的红印,像一块丑陋的胎记,牢牢印在他的手腕内侧,红印边缘发黑,像是淤血凝结,与阿强尸体手腕上的淡红印记如出一辙,只是颜色更深,显然是诅咒已经深入骨髓。而阿明的另一只手,死死攥在胸口,掌心紧紧蜷缩着,像是握着什么极其重要的东西,任凭谁掰都掰不开。
李队见状,连忙上前帮忙安抚,两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让阿明的情绪平复下来,他重新蜷缩回角落,双手依旧死死护着胸口,嘴里又开始反复念叨“楚人美”和“井水”,只是没了刚才的狂躁,多了几分深入骨髓的绝望。陈砚示意李队先出去,自己则留在病房里,耐心地守在床边,他知道,阿明此刻的状态,唯有等他彻底放松警惕,才有可能拿到他掌心的东西。
约莫半个时辰后,阿明的念叨声渐渐微弱,头缓缓歪向一侧,竟沉沉睡了过去,握着胸口的手也随之松了些许。陈砚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轻轻掰开阿明的掌心,一块巴掌大的残碑片赫然躺在他的掌心,碑片上覆盖着一层薄汗,边缘被摩挲得光滑,上面的青苔早已被磨去,露出模糊的篆书刻痕,其中一个“美”字清晰可辨,与阿明四人探险照片里,井边的残片一模一样。
陈砚将残碑片收好,贴身揣进衣兜,冰凉的石面贴着心口,让他瞬间清醒了几分。他走出病房,将残碑片交给李队看,又提出要查看阿明四人在黄山村拍的所有照片和视频,李队立刻安排人手调取,很快便将一沓照片和一个U盘送到了陈砚手中。
陈砚找了间空的会诊室,将照片一张张铺在桌上,仔细翻看。照片里,阿明四人围着古井嬉笑打闹,姿势各异,脸上满是猎奇的兴奋,可当陈砚逐张放大照片的角落,心脏骤然一缩——每一张照片的背景里,无论是古井旁的杂草丛,还是远处的断壁残垣,都有一道模糊的淡红虚影,长发遮面,身形纤细飘忽,像是一道影子,静静伫立在那里,目光似有若无地落在四人身上,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阴冷。
最让他心惊的是一张合照,四人并肩站在古井前,笑容灿烂,而那道红衣虚影,就站在四人身后的古井边缘,几乎与阿明的后背贴在一起,长发垂落,遮住了脸庞,可陈砚分明能感觉到,那道虚影正在“注视”着镜头,透着浓浓的怨怼。他拿起U盘,插进电脑,点开里面的视频,视频里传来四人的嬉笑打闹声,阿杰的调侃声、阿珍的惊呼声清晰可闻,可当陈砚将视频音量调大,再仔细降噪后,一段微弱却清晰的凄苦山歌,顺着嘈杂的人声传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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