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处长更是如遭雷击,浑身瘫软下去,眼底的乞怜彻底变成了死灰。
风景心头一震,面上却不动声色:“哦?这么说,苏先生今日来,是要替他撑腰?”
“非也。”
苏文摇了摇头,忽然抬手,身后的船里立刻走出两名黑衣汉子,手里捧着一个红木匣子。
他亲自打开匣子,里面码得整整齐齐的,竟是一沓沓崭新的法币。
“谢处长办事不利,丢了军队,坏了规矩,本就是弃子。”
苏文的声音陡然冷了下来,“南京的意思是,风司令替我们清理了门户,这笔钱,是给你的谢礼。”
他顿了顿,目光灼灼地看向风景:“当然,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南京希望,风司令手里的这支队伍,往后能……听候调遣。
风景的目光落在红木匣子上,那些崭新的法币在暮色里泛着晃眼的光,她却连一丝波澜都没起,只淡淡抬眼看向苏文。
“苏先生怕是误会了。”
他的声音裹着江风的凉意,字字清晰,“我清理谢处长,是因为他祸乱地方、害我袍泽,不是为了替南京做什么清理门户的差事。”
他侧身指了指瘫在地上的谢处长,语气里带着几分讥诮:“至于这支队伍,是我一手规整起来的,兵是我的兵,将是我的将,往后只听我号令,不奉南京的调遣。”
苏文脸上的笑意僵了一瞬,眼底的精光骤然敛紧:“风司令,你可想清楚了?南京的诚意摆在这儿,若是拒了……”
“没什么可想的。”
风景打断他的话,反手拍了拍腰间的勃朗宁,“我风景的队伍,不做谁的鹰犬。这钱,苏先生还是带回南京,留给那些愿意俯首帖耳的人吧。”
说完,他根本不看苏文铁青的脸色,冲身后的卫兵扬声吩咐:“把谢处长押回去,按原计划,今夜行刑。”
卫兵应声上前,拖着软成一滩泥的谢处长转身就走。
风景理了理中山装的衣襟,再没看乌篷马车一眼,径直朝着渡口外大步走去。
江风卷着芦苇的气息扑面而来,吹散了方才那点剑拔弩张的沉闷。
他脚步轻快了几分,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回去找依萍。
走到军营门口时,天已经彻底黑透了,城门下那盏昏黄的煤油灯旁,一道纤细的身影正踮着脚朝来路望。
看见她的身影,那道身影立刻快步迎上来,语气里带着掩不住的担忧:“你回来了?没出事吧?”
风景伸手握住依萍微凉的手,指尖的暖意一点点漫过去,他低头看着眼前人,眼底的冷冽尽数化作温柔:“没事,一点小事而已。走,我们回去。”
夜色沉得像化不开的墨,窗外的虫鸣断断续续,衬得卧室里格外安静。
风景拧灭了床头的煤油灯,只留了盏昏黄的壁灯,光晕柔柔地笼着房间。
她和依萍并肩靠在床头,身上盖着同一条薄毯,依萍的头轻轻靠在她的肩上,发丝蹭着脖颈,带着淡淡的皂角香。
“南京那边,怕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依萍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风景抬手,指尖轻轻拂过依萍的发顶,动作温柔得不像话,和白日里在渡口时那个杀伐果决的少帅判若两人。
“我知道。”他的声音低沉而平稳,“他们想要的是这支队伍的控制权,可这是兄弟们拿命拼出来的底气,我不能让。”
“那你……”依萍仰头看她,眼底映着壁灯的光,“会不会有危险?”
风景低头,对上她的目光,嘴角牵起一抹浅淡的笑,伸手握住她的手,指尖相扣。
“有你在,我不会让自己出事。”
他顿了顿,补充道,“而且,谢处长的事还没彻底了结,他背后那些牵扯出来的人,总得一个个清理干净,才能让兄弟们安心。”
依萍没再说话,只是往他怀里缩了缩,手臂轻轻环住他的腰。
卧室里只剩下彼此平稳的呼吸声,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落在地板上,像一层薄薄的霜。
风景低头看着怀中人安稳的睡颜,眼底的温柔里,悄悄藏进了一丝冷厉的锋芒。
他轻轻抚着依萍的发顶,指尖划过那细腻的发丝,心里却翻涌着惊涛骇浪。
他风景不怕明面上的刀光剑影,就怕暗处的阴诡算计。
依萍似是察觉到他的紧绷,在睡梦中蹙了蹙眉,呢喃着唤了声“阿景”。
风景立刻放柔了动作,俯身在她额角印下一个轻吻,声音低得像耳语:“我在。”
窗外的月光渐渐移了位置,落在桌上那柄勃朗宁手枪上,枪身泛着冷硬的光。
风景的目光落过去,眸色一点点沉下去。
他不能退。
退一步,就是万劫不复,不仅是他自己,还有他的妻子,还有整支跟着他的队伍。
天快亮的时候,依萍睡得安稳,风景却悄悄起身,走到窗边。
东方泛起鱼肚白,远处的军营传来隐约的号角声。
他抬手推开窗,清晨的风带着凉意涌进来,吹散了一室的暖。
“传令下去,”他对着窗外守夜的卫兵低声吩咐,“加强军营和城门的巡查,尤其是粮草库和兵械库,严查外来人员。”
卫兵应声而去。风景望着天边渐渐亮起的光严肃说道。
这场仗,才刚刚开始。
而依萍似乎是觉察到了身边的丈夫不在跟前,也醒了,她看着窗前站立的风景,心头发着酸。
她默默上前,从背后抱住了风景,把头埋在了他的后背,肉身说道:“我的阿景就这样好的人,是一个很善良很善良的人,是我很爱很爱的人,所以,老天爷不会让这么好的阿景有事情的,我也不会让阿景有事情的。”
依萍的话触动着风景,他的心里暖暖的,就像此刻,他虽然不知道未来到底会发生什么,又会有什么的困难,什么的战争要去打,但是此刻他的心是纯净的,被爱人拥抱着的滋味,想是世界最美好的存在吧。
“依依,醒了,天凉,多穿些。”
风景转身,抱紧了依萍。
她感受着他的呼吸,他也是,好像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才是世界上最安心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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