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清晨,当第一缕恒星光尚未完全驱散艾瑟潘德拉的薄雾时,诺克斯会准时醒来。他的苏醒并非慵懒的渐进,而是如同精密仪器启动般,瞬间从沉睡模式切换到绝对清醒。然而,与以往直接投入工作不同,他现在有了一项新的“晨间仪式”。
他会先侧过身,在依旧熟睡的林暮额头上印下一个轻吻。这个动作轻柔得如同蝶翼拂过,几乎不会惊扰林暮的安眠。然后,他会悄无声息地起身,走到隔壁星尘的房间。
小星尘通常还蜷缩在床上,抱着那个模拟诺克斯精神波动的抱枕,睡得小脸粉扑扑的。诺克斯会站在床边,静静地看一会儿儿子,用精神力感知一下他的状态,确认一切安好。有时,他会伸出手,极其小心地帮儿子掖好被角,或者将一只踢开的小被子重新盖好。
做完这一切,他才会走向书房,开始处理帝国永远也处理不完的事务。这个短暂的、安静的晨间时刻,仿佛一种无声的充电,用家人的安宁睡颜,为他冰冷的精神内核注入一丝温暖的底色,支撑他面对外面那个庞大而复杂的星际世界。
尽管诺克斯对大多数食物持“实用主义”态度,但林暮发现,他对某些特定气味的反应颇为微妙。
一次,林暮在尝试制作一种来自某个森林文明的、带有特殊木质清香的糕点时,诺克斯路过厨房,脚步几不可察地停顿了一下。他那通常没什么表情的脸上,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怔忡?
“这个味道……”林暮好奇地问,“你不喜欢?”
诺克斯沉默片刻,才回答:“……像‘远古之森’的气息。”那是虫族发源地的核心区域,一个早已在漫长征战和历史中变得面目全非的地方。那缕相似的木质清香,似乎触动了他精神深处某个极其古老的、关于“故乡”的记忆片段。
从那以后,林暮偶尔会特意制作一些带有类似清香的茶点。诺克斯依旧不会多吃,但每当这种香气弥漫时,他周身的气息会变得比平时更加沉静,甚至会难得地主动靠近,在林暮身边多停留一会儿。他没有说过怀念,但林暮知道,那缕香气,或许是他能带给诺克斯的、为数不多的与“故土”相关的慰藉。
通常,是诺克斯给予林暮绝对的安全感。但偶尔,角色也会发生奇妙的逆转。
当诺克斯因为某些极其棘手、关乎帝国命运的重大决策而陷入长时间的沉默和深度思考时,他整个人会仿佛化身为一座孤绝的冰山,散发出生人勿近的冰冷气息,连伊恩都会下意识地放轻脚步。
这种时候,林暮是唯一一个不会被“冻伤”的人。他不会试图用言语去打扰,也不会追问缘由。他会像往常一样,该做什么做什么,只是活动的范围会不自觉地围绕在诺克斯身边。
他可能会抱着一本书,坐在离诺克斯不远的窗边安静阅读;可能会摆弄他的花草,哼着不成调的小曲;或者只是单纯地泡一壶茶,放在诺克斯手边,然后自己也端着一杯,坐在旁边慢慢喝着。
他的存在本身,就像一道温暖而恒定的背景光,并不刺眼,却足以驱散那极致冰冷带来的孤寂感。诺克斯虽然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但林暮那平稳的呼吸、翻动书页的细微声响、以及身上传来的淡淡暖意,都像无形的锚点,将他从那片思维的绝对零度中,一点点拉回有温度的现实。
有时,当诺克斯终于从那种状态中脱离,抬起头,第一眼看到的,往往就是林暮安静陪伴的身影。那一刻,冰山消融,那双暗金色的复眼里,会流露出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名为“安心”的情绪。
小星尘的语言能力进步神速,开始对周围的一切充满好奇,包括父母之间的关系。
一天晚上,林暮正靠在诺克斯怀里,指着星空给他讲一个自己编的、关于星星和月亮的故事。小星尘突然仰起小脸,看看林暮,又看看诺克斯,奶声奶气地问:“爸爸,爱妈妈吗?”
林暮的脸瞬间就红了,有些无措地看向诺克斯。
诺克斯也明显顿了一下。他低头,看着儿子那双纯净的、充满求知欲的眼睛,又看看怀里脸颊泛红的林暮。他没有立刻回答,似乎在思考如何向一个幼儿解释这种复杂的情感。
过了一会儿,他伸出手,不是用语言,而是用行动——他将林暮更紧地搂进怀里,然后另一只手将小星尘也抱起来,让他们母子俩都依偎在自己胸前。
他用下巴轻轻蹭了蹭林暮的发顶,又低头亲了亲星尘的额头。
然后,他看着星尘的眼睛,用他那特有的、平稳而低沉的嗓音说:
“如同星辰引力,自然存在,无需言说,永恒牵引。”
这个回答太过深奥,小星尘显然没听懂,但他感受到了父亲动作里的温柔和力量,以及父母之间那种紧密无间的氛围。他满足地“哦”了一声,把小脑袋也靠在了诺克斯胸前。
林暮却因为这句话,心跳漏了一拍。他抬头,对上诺克斯那双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深邃的复眼,那里面的情感,比任何直白的“爱”字都更加厚重和真实。
月光如水,静静流淌,将相拥的一家三口笼罩在温柔的清辉里。这无声的一课,关于爱,关于家庭,关于守护,深深地烙印在了小星尘懵懂的认知里,也再次温暖了林暮的心。他知道,有些东西,无需华丽辞藻,早已在朝朝暮暮中,刻入了彼此的生命,成为了比星辰引力更永恒的定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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