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痕 第153章 旧誓

陈砚的青萍剑斜插在玄甲卫的碑石旁，剑穗上的狼形玉佩随着风雪轻晃，与碑上的爪印遥遥相对。他站在归墟坛的裂隙边，望着底下翻涌的星渊之力——玄甲将军消散的光点仍在裂隙中盘旋，像群不肯离去的萤火虫，将幽深的黑暗染出片细碎的亮。

“少主，七十五圣国的修士已在冰原东侧集结。”长生国主的声音带着未散的沙哑，她捧着块被雪浸软的布条，上面是玄甲将军生前记录的妖界布防图，墨迹已晕开大半，“他们说，想沿着将军的旧路，再查一次北境的残妖。”

陈砚接过布条，指尖触到布角处的针脚——是手工缝补的痕迹，针脚歪歪扭扭，像极了他见过的村妇为丈夫补衣的模样。他突然想起玄甲将军总说自己“粗人一个，穿不惯细布”，却总在睡前把战甲擦得锃亮，连甲缝里的灰都要抠干净。

“让他们去吧。”陈砚的目光落在裂隙深处，那里的星渊之力突然掀起浪涛，将块嵌在岩壁上的残碑卷了上来。碑石断口处还留着斧劈的痕迹，上面刻着的“星渊”二字已被岁月磨得模糊，唯有角落的狼爪印清晰可辨——与玄甲卫碑上的爪印一模一样。

“这是……”裂地国主凑近细看，突然倒吸口冷气，“是三百年前‘苍狼隘’之战的纪功碑！传说那一战，星渊损失惨重，最后是头狼妖带着三百妖修反戈，才守住了隘口。”他猛地看向陈砚，“难道那狼妖就是……”

陈砚的指尖抚过残碑上的爪印，青萍剑突然轻鸣，剑身上的狼形虚影冲出剑身，扑向残碑。两道爪印在金光中重合的瞬间，残碑突然爆发出刺目的光芒，将三百年前的画面投射在冰原上空：

苍狼隘的积雪被血染红，老剑主拄着剑半跪在地，身边是倒下的星渊修士。头狼妖浑身是伤，灰毛被血粘成一绺一绺，却仍用身体挡在老剑主身前，对着冲来的妖王嘶吼。三百妖修列成阵，手里的武器五花八门——有生锈的刀，有断柄的斧，甚至还有农家用的锄头，却一个个眼神决绝，像守护巢穴的狼崽。

“老剑主，我等虽是妖，却知恩怨！”狼妖的声音粗哑，却带着掷地有声的重，“你救过我族幼崽，今日我等便用命还！”

画面在妖王的怒吼中破碎，残碑重新沉入裂隙。陈砚望着空荡荡的冰原，突然明白玄甲将军为何总在深夜望着苍狼隘的方向——那里埋着他的同族，也埋着他与星渊最初的羁绊。

“原来他守的不只是我。”陈砚轻声说，青萍剑上的狼形虚影蹭了蹭他的手背，像是在回应。

凌霄国主突然指向冰原西侧：“看那里。”

众人望去，只见玄甲将军生前乘坐的战舟正悬浮在半空，舟身的星图纹路自发亮起，将舱内的物件一一投射在雪地上：半坛没喝完的烈酒，壶底还沉着颗用来醒酒的星石；件打了补丁的旧衣，领口绣着个歪歪扭扭的“渊”字；还有本翻得卷边的册子，上面用狼爪蘸着墨画满了小像——有陈砚幼时练剑的模样，有老剑主晒药草的侧影，甚至还有长生国主熬药时被火烫到的窘态。

最后一页，画着片空白的雪地，旁边写着行小字：“等少主安定了，便回苍狼隘看看，给兄弟们带坛好酒。”

七十五圣国的修士们静立在雪地里，没人说话，却有低低的啜泣声在风中散开。个年轻的修士突然摘下头盔，露出张带着稚气的脸——正是玄甲将军前日渡给星核之力的少年，他捧着战舟投射出的酒坛虚影，泪水砸在雪地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渍。

“将军说，好酒要分给想守护的人喝。”少年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定，“他没喝完的，我们替他喝；他没走完的路，我们替他走。”

陈砚抬手，青萍剑的金光将战舟包裹其中，将那些物件一一收入剑鞘。他转身走向归墟坛的盘龙柱，将玄甲将军的布防图贴在柱上，星图纹路立刻顺着图上的墨迹蔓延，将那些模糊的标注补全，化作张覆盖整个北境的防御网。

“传令下去。”陈砚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苍狼隘设为玄甲卫的驻地，凡入卫者，先学守，再学战。”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冰原上的众人，“告诉他们，玄甲卫的酒，永远给守得住信念的人留着。”

风雪渐渐停了，阳光穿透云层，照在玄甲卫的碑石上。碑上的狼爪印在光线下泛着淡淡的金芒，像是玄甲将军在笑着应和。陈砚望着那道金光，突然觉得青萍剑轻了些，低头看去，剑身上的狼形虚影正叼着片雪花，小心翼翼地放在他的手背上。

“走吧。”他握紧剑，转身向冰原深处走去，身后，七千五百艘战舟的星核同时亮起，组成道金色的长队，如同为这位沉默的守护者送行的仪仗。

苍狼隘的方向，似乎有风吹过，带着淡淡的酒香，像是谁在说：“少主，一路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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