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血新韩：我夺商鞅改天命 第16章 称王争霸：离愁别绪一

壬戌年，六月初。

浊浪排空，奔涌东去。黄河行至中游白马津（今河南滑县一带），水势虽不及壶口之暴烈，却更显浑浊浩荡，裹挟着黄土高原的泥沙，拍打着古老的河岸，发出沉闷的呜咽。初夏的骄阳已有燎原之势，毫无遮拦地倾泻在宽阔的河面上，蒸腾起氤氲的水汽，混合着河水浓烈的土腥与两岸芦苇、蒿草疯长散发的浓郁青气，弥漫在空气里，粘稠而燥热。东南风掠过广袤的华北平原，卷着新麦收割后田野的焦香与尚未散尽的暑气，吹得渡口旌旗猎猎，吹皱了河面万点碎金，却吹不散弥漫在津口之上的离愁别绪。

白马津，自古便是沟通大河两岸、连接中原与河北的要冲。此刻，它成了韩赵两国深厚情谊的见证地，也成了骨肉至亲依依惜别的伤心处。韩国由三艘高大的“楼船”及十几艘运载粮秣、工匠的“舫船”、“革船”组成的船队，与赵国以“龙骧”巨舰为核心的庞大舟师在此汇合，完成了人员的交接，即将分道扬镳。韩国船队将溯流而上，返回韩国广武要塞；而赵国船队则要顺流东下，辗转奔赴那禹贡古道、名为“棘沟”的荒僻河隅——一个寄托着赵国未来水军希望的船坞选址之地。

津口码头上，人喧马嘶，却笼罩着一层压抑的沉默。韩王，身着玄色深衣，外罩犀牛皮札甲，腰佩青铜长剑，身姿挺拔如岸边古松。他神情肃穆，一手稳稳扶着产后的妻子赵姝，另一只手则小心地抱着他们尚在襁褓中的长子。赵姝，这位赵国的明珠、如今韩国的王后，早已泪盈于睫，泣不成声。她依偎在丈夫坚实的臂膀里，目光却死死锁在栈桥前方那个须发花白却依旧腰背挺直、步履沉稳的身影——她的父王，赵王雍。

“父王……”赵姝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几近哽咽，“此去邯郸，千里烟波，风涛险恶，更兼……更兼齐人耳目……您……您定要保重！汤药饮食，切莫轻忽……”她怀中的婴孩似乎感受到母亲剧烈的情绪波动，不安地扭动，发出细微的啼哭。

赵王停下脚步，转过身。这位在强齐窥伺、列国纷争中纵横捭阖、艰难支撑着赵国大局的老王者，此刻眼中也难掩湿润与不舍。他身着赭色深衣，外罩一件半旧的玄端，虽无过多佩饰，却自有王者的威严气度。他走到女儿女婿面前，布满岁月刻痕和老茧的手，先是慈爱地抚过外孙稚嫩的脸颊，孩子懵懂地止住了哭声，好奇地看着外祖父；随即，这只曾挥舞令旗、调遣千军万马的手，重重地按在了女婿覆着甲胄的肩头。

“虎，”赵王的声音低沉而浑厚，如同河底深沉的磐石，“姝儿和孩子，就托付给你了。韩国夹于列强之间，如履薄冰。你肩上的担子，比太行还重。行事……需刚柔并济，明察秋毫，更要……更要惜身！”他的目光深邃，充满了期许、担忧与一个父亲对女婿的殷切嘱托。他唤的是“虎”，而非“韩王”，这是至亲间的称呼。

牛马任身体绷得笔直，沉声应道：“泰山大人放心！虎定当殚精竭虑，外御强敌，内修德政，必护佑姝儿与孩儿们万全！泰山为岳，婿不敢或忘！”他的承诺掷地有声，目光坚毅，既有现代人的清晰逻辑，也带着这个时代重然诺的豪侠之气。

赵王微微颔首，目光扫过韩王身后肃立的几位韩国重臣，最终落在那位即将随他前往棘沟的工师（相当于工程总负责人）计仲明身上。计仲明年约四旬，面容清癯，一身葛布短褐，虽不似文臣武将般佩玉带剑，但眼神专注，双手骨节粗大，一看便是常年与绳墨斧凿打交道的实干之才。

“计工师，”赵王对计仲明拱手，姿态放得很低，显示出对人才的极度尊重，“此番棘沟船坞，关乎我赵国舟师未来，亦系韩赵两国盟好之基石。选址荒僻，营造艰难，本王深知。一切……就仰赖先生及诸位韩国巧匠的鬼斧神工了！赵国上下，必倾力配合，所需木材、石料、人手，但有赵国一分，绝不吝啬半分！”言辞恳切，将一个力图在强秦阴影下寻求海上突破的老王国的迫切与诚意表露无遗。

计仲明连忙深深躬身还礼，眼中闪烁着被信任的激动光芒：“大王言重了！仲明奉韩王之命，率徒众而来，定当竭尽所能，夙夜匪懈！造船制舟乃国之重器，能襄助大王成就此业，实乃匠人之大幸！大王宽心，棘沟虽远，然有大王决心，有赵国同僚协力，有韩赵精诚，船坞必成！他日艨艟斗舰，必能扬威江海上！”他的话朴实有力，充满了技术者特有的信心与憧憬。

此时，从韩国船队中缓缓划出八艘样式独特的船只，靠向赵国船队。这便是韩国因地制宜、结合水情打造的“革船”。其船体以坚韧巨木为骨，外覆数层浸透桐油、反复捶打鞣制的厚实牛皮，坚韧异常，轻便且浮力极佳，造价远低于纯木巨舰，更便于在黄河这种多沙浅滩的河道中行驶维护。船上满载着精密的榫卯图纸、关键部位的铸铁构件模型、经验丰富的造船大匠以及计仲明精心挑选的骨干工匠。

看着这八艘承载着韩国技术与深厚情谊的“革船”融入赵国船队，栈桥上的气氛更加凝滞。赵王雍知道，离别之时已至。他最后深深地、深深地看了一眼女儿梨花带雨的脸庞，又望了望女婿怀中懵懂的外孙，以及女婿辛劳的眼袋，眼中万般不舍最终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他猛地转身，不再回头，步伐沉稳而决绝地向“龙骧”巨舰的舷板走去，那玄端深衣的背影在初夏的阳光下，透着一股难言的孤寂与苍凉。赵姝再也抑制不住，将脸深深埋进丈夫的臂弯，压抑的呜咽声断断续续传出。牛马任紧抿着唇，一手抱稳儿子，一手将妻子更紧地揽入怀中，目光沉静地追随着岳父那坚毅的背影，直到他踏上“龙骧”舰宽阔的甲板。

“龙骧”舰上，沉重的木桨开始整齐地插入浑浊的河水，船工号子低沉地响起，庞大的舰体缓缓离开栈桥，搅动着河水，形成巨大的漩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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