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康三年的春天,洛阳太医署那终日弥漫着药草清苦气息的院落里,却因为几块其貌不扬的树皮,掀起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风波。这几块树皮颜色灰褐,质地坚硬,表面粗糙,夹杂在一大堆从南洋归来的船队带回的各式香料、药材、珍稀木料当中,毫不起眼。随船的医官在记录中只含糊地写道:“土人称之为‘退热树皮’,用于治疗‘打摆子’热症,似有奇效。”
起初,这并未引起太大注意。太医署里堆积的海外奇药不止这一种,许多最终被证明要么药效平平,要么因难以获取或副作用不明而束之高阁。然而,一名心思缜密的年轻医官,在整理新到药材时,却对这几块树皮留了心。他名叫秦越,祖上数代行医,自己又在格物学宫旁听过,对验证新事物颇有热情。
他将此事禀报了太医令。太医令正为岭南和安南都护府连年上报的“瘴疠”(疟疾)疫情头疼。南方湿热,山林沼泽遍布,疟疾横行,不仅是当地百姓的噩梦,更是派驻官员、戍卒、乃至往来商旅的严重威胁。一旦染上,寒热交作,缠绵难愈,重症者往往丧命,极大地阻碍了朝廷对南方的经营和海路开拓。现有的方剂,如常山、青蒿等,虽有一定效果,但时灵时不灵,且对重症效果不佳。
“土人用之退热?且与‘打摆子’相关?”太医令捻着胡须,眼中闪过一丝亮光。他深知民间往往有实用却未经系统整理的验方。“秦越,此事交由你负责,会同几位精于伤寒热症的博士,仔细验看此物。务必谨慎!”
秦越领命,如获至宝。他首先找来几位曾患疟疾痊愈、自愿协助试药的兵士(给予丰厚报酬),又设法从岭南弄来几只感染了疟疾的猴子(用于早期药物试验在当时已有雏形)。研究过程是繁琐而充满风险的。
最初的水煎剂,味道极苦,试服的兵士几乎呕吐。调整煎煮方法后,苦味稍减。秦越严格按照“由少至多”的原则,先让症状最轻者试服微量,密切观察。
数日后,那名试药的兵士惊喜地回报:“秦医官,服药后,那次发作,寒战似乎轻了些,发热时间也短了!”
这微弱的效果如同黑暗中的一线曙光。秦越精神大振,但并未冒进。他调整剂量,扩大试验范围,并开始记录不同病症程度患者的反应。同时,他也尝试将树皮研磨成粉,或与其他已知的清热药材配伍。
考验发生在一次对重症疟疾患者的试验上。患者是一名自交趾返回的商队护卫,持续高热,神志昏沉,已然危殆,家人几乎放弃。秦越在征得太医令和家属同意后(许以重金抚恤),决定冒险使用较大剂量的树皮提取物。
给药的当夜,秦越守在病榻前,寸步不离。子夜时分,患者原本滚烫的额头开始渗出微汗,急促的呼吸逐渐平缓,紧蹙的眉头也松开了些许。待到黎明,高热竟奇迹般地退去了大半,患者虽然依旧虚弱,却恢复了神志,能含糊地要水喝。
“有效!真的有效!”饶是秦越性格沉稳,此刻也忍不住低声欢呼,激动得手都在颤抖。这效果,远比常用的常山、青蒿等药来得迅猛而明确。
随后的更多病例验证了这一发现。这种被秦越暂时命名为“金鸡纳霜”(根据其树皮来源及退热如霜的特性)的树皮提取物,对疟疾,尤其是恶性疟疾,展现出了堪称神奇的疗效。虽然过量服用仍有呕吐、耳鸣等副作用,但相比其救命的功效,这些副作用在可控剂量下显得微不足道。
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迅速传遍了太医署。太医令深知此事关系重大,不敢擅专,立刻写成详细奏章,通过正式渠道呈报。奏章很快被送到了监国太子司马柬的案头——此时虽未正式禅位,但司马柬已开始深度参与政务。司马柬阅览后,又惊又喜,他深知疟疾对帝国南方战略的阻碍,立即亲自携带奏章入宫,向皇帝司马炎详细禀报。
“父皇,太医署有新发现,南洋带回的‘金鸡纳树皮’,对瘴疠有奇效!”司马柬的语气带着难得的激动,将奏章和秦越整理的病例记录一并呈上。
皇帝司马炎仔细阅读着奏章,当看到重症患者转危为安的案例时,目光为之一凝。“此言当真?果真对瘴疠有如此奇效?”
“太医令与秦越以性命担保,儿臣已初步核实,数十例试用,疗效确凿,尤胜现有诸方!”司马柬肯定地回答。
“好!好一个‘海药的发现’!”司马炎抚掌大笑,苍老的面容上焕发出光彩,“此乃天赐良药,助我大晋开疆拓土、安定南疆!太子,你以为当如何处置?”
司马柬早已深思熟虑,躬身道:“儿臣以为,当立即确认此药,大力推广。可命太医署全力完善方剂规范;令海贸司等不惜代价稳定药源;并优先保障南疆军民使用,亦可惠民施药,彰显朝廷德政。”
“善!”司马炎颔首,对儿子的处置意见十分满意,随即神色一肃,正式下旨:“太医署听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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