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最后一片相对稳定的“缓冲带”后,御风舟仿佛驶入了一幅被无形之手肆意涂抹、逻辑崩坏的抽象画卷。
光线首先变得怪异。不再是单纯地明亮或昏暗,而是呈现出一种病态的多重曝光感。苍白、暗紫、污浊的绿与锈蚀的黄,如同打翻的调色盘,毫无规律地交织、晕染在视野所及的每一寸“天空”与“背景”中。这些色彩本身似乎就带着情绪——苍白的漠然、暗紫的淤伤感、污绿的腐朽、锈黄的年久失修——无声地压迫着观者的神经。
空间感也彻底混乱。远处本该是空无一物的虚无处,会突兀地“折叠”出一片山峦的黑色剪影,但那剪影的边缘不断蠕动、变形,如同滴入水中的墨迹。近处的“景物”则失去了清晰的轮廓,岩石的棱角仿佛被反复擦拭又重画的铅笔线条,模糊而游移不定。上下左右的方向感在这里变得脆弱,需要时刻依靠固定在舟内的定向法盘才能确认基准。
然而,最令人不安的变化,并非这些视觉上的光怪陆离,而是那些开始渗透进感知深处的、更加“具体”的异常。
起初只是微妙的“不对劲”。
言思雨肩头的胖虎,喉咙里的低吼几乎再未停歇,琥珀色的猫眼警惕地扫视着舷窗外飞速掠过的一切扭曲景象,身上的毛一直处于半炸开状态。它不再用“碎线头脏墨迹”来形容,而是反复传递着一种更强烈的厌恶与警告:【假!全是假的!乱写的!难听!】
与此同时,言思雨自己也“听”到了一些新的“杂音”。那不再是之前区域那种破碎、混乱的故事低语混合物,而是一种更加……“有序”的诡异。仿佛有无数支看不见的笔,正在周围的虚空、能量流、甚至那些扭曲的光影本身,同步书写着某种无法理解的文本,笔尖划过某种无形介质,发出细微却无处不在的“沙沙”声。
直到御风舟谨慎地降低高度,贴近一片看起来相对“实在”的、由无数破碎陆块勉强粘连形成的“地面”上空,进行低速侦察时,那些异常才以更加直观、也更加令人毛骨悚然的方式呈现出来。
他们看到了一片“树林”。
那并非由具备生命活力的植物构成的森林,而是一片由某种暗沉近黑、质地似石似木的物质构成的“碑林”。一根根数十丈高的巨大柱状物矗立在荒芜的“地面”上,形态嶙峋扭曲,表面布满深浅不一的沟壑与纹路。
当御风舟靠得足够近时,眼力最好的苏淼莉第一个发现了异常。
“那些‘树’……表面的纹路……”她清冷的声音带着一丝罕见的凝滞。
众人循声望去,透过加强观测的阵法透镜,清晰地看到了那些“树干”表面的细节。
那根本不是天然形成的木纹或石理!
那些深浅、粗细、走向各异的沟壑,赫然是一个个扭曲、残缺、但依稀可辨的古老文字、符文、甚至是简笔画般的象形符号! 它们密密麻麻,层层叠叠,有些如同蚀刻,有些仿佛浮雕,有些则像是用某种粘稠液体书写后又干涸风化。不同“文字”体系混杂在一起,有些结构优美繁复,有些简陋如孩童涂鸦,有些甚至完全无法辨识,只透露出强烈的“表达欲”与“信息感”。
这些“文字”并非静止。在那些病态光线的照射下,在周围紊乱能量流的拂过时,它们似乎会极其缓慢地蠕动、闪烁,仿佛在无声地“朗读”着自己,又像是在不断地被“重写”或“覆盖”。
“文字……树?”叶辰风瞪大了眼睛,忘了记录,喃喃道,“这……这些‘树’难道是……用‘故事’或者‘信息’……长出来的?”
他的猜测或许离真相不远。这些“树”给人的感觉,就像是无数被具现化、又被随意丢弃或“种植”于此的“文本”或“概念”,经历难以想象的时间与规则扭曲后,形成的诡异造物。
没等众人从“文字树”的震撼中回过神,前方探查的阵法又传来了新的异常数据——检测到规律的水体波动和声波频率。
御风舟小心地绕过一个巨大的、如同被撕开书页般的岩石断面,下方出现了一条“溪流”。
那“溪流”流淌在布满龟裂纹理的灰白色“河床”上,河水并非清澈或浑浊,而是一种粘稠的、仿佛混合了褪色墨汁与银色星尘的暗哑流光,缓慢地蜿蜒向前。
而引起众人注意的,是它的“声音”。
那并非潺潺水声,也不是汹涌激流。通过阵法采集并放大后,传入众人耳中的,是一种持续的、层层叠叠的、如同千百人压低了嗓子在同时呢喃、诵读、争辩、哭泣、呓语的混合声响!
这“低语溪流”的声音比之前区域的“破碎故事回响”更加清晰,虽然依旧难以分辨具体内容,但能明确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强烈情绪:有的段落充满狂热与歌颂,有的弥漫绝望与哀伤,有的夹杂着愤怒的控诉,有的则是空洞的重复……无数矛盾的情绪与语调交织在一起,随着溪流的涌动起伏变化,形成一条用“声音”和“情绪”流淌的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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