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华的晨光比竹院巷来得更稠些,透过画院的雕花窗棂洒进来时,已带着几分暖意。小宇每日天不亮便起身,在庭院的老槐树下练笔——这棵槐树比竹院巷的那棵粗壮些,枝桠却同样遒劲,他总对着枝桠出神,笔下不自觉便画出故巷槐树的模样,直到晨露打湿宣纸,才惊觉墨痕已晕开一片思念。
这日清晨,他正对着槐树勾勒轮廓,身后传来轻缓的脚步声。回头看时,是李院长握着一卷画轴,目光落在他的画纸上,笑着说:“每日都见你画这槐树,想来是故巷的念想了。”小宇连忙起身,有些局促地收起画纸:“让院长见笑了,总忍不住想起家里的树。”李院长摆摆手,将手中画轴递给他:“这是前几日画院画师们的习作,你看看,也说说你的想法。”
展开画轴,纸上尽是京城的盛景:巍峨的宫殿、喧闹的长街、精致的园林,笔墨精湛,色彩艳丽,却总透着几分疏离的精致。小宇指尖拂过画纸,轻声说:“诸位画师技艺高超,把京城的繁华画得淋漓尽致。只是……少了些温度。”李院长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你说得不错。这些年画院的画,越见精巧,却越难触动人。老夫让你看这些,就是想知道,你那‘温度’,究竟从何而来。”
小宇望着画轴上的繁华,忽然想起竹院巷的炭火盆:“是日子里的烟火气。张爷爷写春联时,邻里递来的一杯热茶;王奶奶蒸年糕时,孩子们踮脚张望的眼神;扫雪时,你帮我我帮你的默契……这些藏在寻常日子里的暖,就是我画里的温度。”李院长捋着胡须,沉吟片刻:“今日我带你去个地方,或许你能在京城,也找到这份温度。”
吃过早饭,两人乘着马车出了画院。马车没有往繁华的正街去,反而拐进了一条窄巷。巷口没有朱红的墙,只有斑驳的灰瓦,道旁摆着小摊:卖糖画的老人握着铜勺,糖浆在石板上勾勒出花鸟的模样;缝补衣物的妇人坐在小马扎上,手里的针线穿梭,偶尔抬头和路过的邻里说笑;墙角的老槐树底下,几个孩子围着一只猫,叽叽喳喳地逗弄,笑声清脆得像风铃。
“这是京城的老巷,叫‘归云巷’,住着的都是寻常百姓。”李院长边走边说,“城里的人都爱往正街去,却忘了这老巷里,藏着最真实的京城。”小宇放慢脚步,画夹始终握在手里,目光被巷里的景象牢牢吸引:卖糖画的老人袖口沾着糖浆,却笑得满脸慈祥;妇人缝补的衣物上,绣着小小的碎花,透着家常的温情;孩子们逗猫时,手里攥着半块糕饼,时不时往猫嘴里递——这场景,竟和竹院巷有几分相似。
他忍不住提起笔,快速勾勒:灰瓦下的糖画摊、针线穿梭的妇人、槐树下的孩童与猫,每一笔都带着急切,仿佛怕这温情被风吹散。卖糖画的老人见他作画,笑着递来一支糖画:“公子画得真像,给你支糖画,添点甜。”小宇接过糖画,指尖触到温热的糖浆,忽然想起妞妞举着胡萝卜喊他堆雪人的模样,眼眶竟有些发热:“谢谢您,这糖画,和我家那边的一样甜。”
从归云巷出来时,夕阳已染红了半边天。小宇的画夹里,添了好几幅新画:归云巷的糖画摊、缝补的妇人、槐树下的孩童。李院长望着他手里的画夹:“看来你已找到答案。京城不是没有温度,只是需要用心去寻。”小宇点头,心里忽然有了个念头:“院长,我想画一幅画,把归云巷的暖,和竹院巷的暖,放在一起。”
回到画院时,驿站的伙计正好送来一封家书,是小豆子写的。小宇拆开信,就着油灯的光细读:“小宇哥,巷里的雪化得差不多了,张爷爷说等你回来,要教你写春联;王奶奶蒸了新的年糕,说要留着给你;阿乐和妞妞堆了个新雪人,说要等你回来给它画眼睛……”信末还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雪人,旁边写着“等你回来”四个字。
小宇握着信纸,指尖微微发颤。他走到书桌前,铺开从画铺买来的粗麻纸,提起笔,蘸满墨汁。这一次,他没有先画竹院巷的槐树,也没有先画归云巷的糖画摊,而是先画了两个重叠的灯笼:一个挂在竹院巷的槐树上,一个挂在归云巷的灰瓦下,灯笼的光交织在一起,暖得像春日的阳光。
他接着画:左边是竹院巷的炭火盆,邻里们围坐在一起,瓷盘里的年糕冒着热气;右边是归云巷的糖画摊,老人笑着递出糖画,孩子们举着糖画欢呼;中间是两棵槐树,枝桠交错,仿佛将两条巷子连在了一起。墨汁在粗麻纸上晕开,带着竹院巷的雪气,也带着京城老巷的烟火,渐渐凝成一幅《双巷暖意图》。
画完时,天已三更。小宇望着画纸上的景象,轻轻笑了。他知道,无论身在何处,只要心里装着这份温情,笔墨就能跨越千里,将不同的巷陌连在一起。而他在京城的日子,不再只是思念故巷,更要寻遍京华的烟火,把这份温暖,画进更多人的心里——等他回去时,不仅能给竹院巷的邻里讲京城的故事,更能带着一幅满是人间温情的画,回到那雪覆的暖巷里。
窗外的雪又下了起来,落在窗棂上,沙沙作响。小宇将家书夹在画纸里,又在《双巷暖意图》旁添了一笔小小的脚印,像在告诉故巷的人:他在京城很好,正带着初心,一笔一笔,画着世间最暖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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