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脉谷的风总带着水汽,混着归途的桂花香,在衣襟间缠缠绕绕。苏烬跑在前头,银杏簪子在阳光下划出细碎的光,嘴里哼着新编的调子,无非是“桂花糕”“甜丝丝”之类的词,倒把山路上的寂静都撞碎了。
沈清辞走得慢,发间的桂花时不时落一片,沾在墨色的衣袖上。她摸了摸发间的木簪,雕工不算精巧,桂花的纹路却顺着木头的肌理蜿蜒,像真的从枝上折下来的。“你什么时候学的木工?”她侧头问。
墨无殇的耳尖还带着点红,目光落在脚下的石阶上:“前阵子在谷里闲着,见老木匠刻东西,就学着玩了。”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刻坏了三支,这是第四支。”
沈清辞忍不住笑出声,风把笑声送出去,惊飞了枝头的山雀。“我很喜欢。”她轻声说,指尖在簪头的花瓣上蹭了蹭,“比任何玉簪都好。”
他忽然停下脚步,转身看她。阳光穿过枝叶落在他眼里,亮得像镇魂泉的水光。“清辞,”他开口,声音比山风还轻,“等灵脉安稳了,我们……”
话没说完,就被前面苏烬的喊声打断了:“姐姐!墨公子!快来看!灵脉谷的银杏结果了!”
两人往前望去,只见谷口那片银杏林里,青黄的果子坠在枝头,风一吹就轻轻摇晃,果然像大长老说的,像挂了满树的小铃铛。沈清辞想起母亲手札里的话,心里忽然暖融融的,像是被蜜浸过。
进了谷,副阁主正坐在镇魂泉边的石凳上,手里拿着个竹筛,晒着新采的桂花。见他们回来,便笑着招手:“可算回来了,再晚些,蜜就要熬好了。”
“副阁主。”沈清辞上前行礼,目光落在他脚边的一个陶罐上,里面飘出甜甜的香气。
“快别多礼。”副阁主把竹筛往旁边挪了挪,“灵脉的事不急,先把糕做了。你娘当年总说,再要紧的事,也得等一口热糕下肚才有力气办。”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打开来,是几块压得平整的桂花糖,“这是去年的陈糖,配今年的新花,味道才最好。”
苏烬早就凑了过去,踮着脚看竹筛里的桂花,鼻子凑得极近,被副阁主轻轻敲了下额头:“小馋猫,等做好了让你先尝。”
墨无殇去后厨找面粉,沈清辞便坐在石凳上捡桂花,把枯瓣和细枝挑出来。副阁主坐在她对面,慢悠悠地说:“你爹娘当年布阵的时候,也总在这泉边忙活。有时忙到深夜,就支个小炉,烤两块桂花糕当宵夜。”他指了指泉边一块被熏得发黑的石头,“那时候就在这儿烤,你爹总嫌你娘放的蜜太多,却每次都把最后一块抢着吃掉。”
沈清辞的指尖顿了顿,眼前仿佛真的出现了那样的画面:青衫的男子和白衣的女子围在小炉边,火光映着两人的脸,桂花糕的甜香漫过泉眼的水汽,缠成一团暖。她忽然明白,母亲说的“三钱蜜”,原是这样藏在岁月里的甜。
“灵脉深处的异动,”副阁主忽然转了话头,语气沉了些,“我查了几日,像是当年布阵时留下的一点余波,被你们前些日子的双脉灵力惊动了。不算凶险,却得你们两个一起去温养,毕竟那处的灵力,只认双脉相契的气息。”
“何时去合适?”墨无殇正好从后厨出来,手里捧着个陶盆,里面是揉好的面团。
“明日吧。”副阁主看了看天色,“今日先把糕做好,让泉眼也闻闻这甜味。”
沈清辞忍不住笑了,把捡好的桂花递给墨无殇:“要放足三钱蜜。”
“少不了。”他接过桂花,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背,两人都像被泉边的暖汽烫了下,各自别开眼,脸颊却悄悄发热。
苏烬在一旁数着糖块,忽然喊:“副阁主,师爷爷师奶奶也会像姐姐和墨公子这样,偷偷碰手手吗?”
副阁主被逗笑了,拍了拍他的头:“何止偷偷碰,你师爷爷当年为了抢你师奶奶一块糕,能追着她绕泉跑三圈。”
沈清辞听得脸红,低头往面团里撒桂花,却被墨无殇拦住了:“先放糖,揉匀了再放花,才不会散。”他的手指覆在她的手上,教她怎么揉面,温热的气息落在她耳边,“你看,这样力道才匀。”
桂花的香混着面香、蜜香,在泉边弥漫开来。苏烬蹲在炉边添柴,火光把他的小脸映得通红,嘴里还哼着“绕着泉眼跑三圈”的调子。副阁主坐在石凳上,看着他们三个,眼角的皱纹里都盛着笑意。
傍晚时分,第一笼桂花糕终于出锅了。白胖的糕上沾着金黄的花,咬一口,甜香从舌尖漫到心口,果然是三钱蜜的足味。沈清辞递了一块给副阁主,又给苏烬塞了一块,最后才拿起一块,递到墨无殇嘴边。
他愣了愣,张口咬住,目光落在她沾了点面粉的指尖上,喉结轻轻动了动。“甜吗?”她问。
“甜。”他点头,声音有点哑,“比去年的甜。”
夜里,灵脉谷的月光格外清。沈清辞和墨无殇提着灯笼,往谷深处走去。副阁主说的异动处,在归墟阵的阵眼边缘,靠近一片老竹林。远远望去,竹林深处隐隐有淡蓝色的光晕晃动,像被困住的流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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