测试组的灯还亮着,我站在走廊看了眼手机,六点四十七分。刚才那一通电话后,没人离开,楼下传来翻图纸的声音。
我没回办公室,直接推开了测试室的门。小林正蹲在地上调整轮椅桌的模型,旁边放着三份用户反馈表,上面全是手写批注。
“新样品呢?”我问。
“刚到,正在装。”他抬头,“老赵师傅说拉手这次得再往外挪两公分,不然转身时会蹭到轮椅支架。”
我走过去看,新版的抽屉拉手已经改成直角前置,表面加了防滑纹。之前打滑的削皮器握柄也换了材质,软胶层比上一版厚了一圈。
“通知之前的三位朋友了吗?”
“约了明天上午十点再来一趟。”
我点头。这种事不能急,改一次就测一次,错了就重来。我们不是在做产品,是在学怎么听懂别人的需求。
回到办公室,我把这一个月的测试记录、修改日志和视频素材全调了出来。墙上投影一张张切换,从第一轮试用失败,到今天新样品进厂,整整二十三天。
我想把这些东西整理出来。
不是为了宣传,是想让其他人知道,做公益不是给钱就行。你得蹲下来,看人家怎么过日子。
我叫来文案和设计,让他们把所有内容做成一份《无障碍产品共创白皮书》。标题不许写“帮扶”“援助”这类词,换成“共研”“共建”。
“重点放在这几件事上。”我说,“谁提的意见,我们怎么改的,改完他们怎么说。要具体,越具体越好。”
他们开始忙,我转头拨通周女士电话。
“论坛发言准备得怎么样了?”
“稿子写了三版,都不太对。”她声音有点犹豫,“你说不想讲捐了多少钱,也不提企业多有爱心,那讲什么?”
“讲老赵师傅。”我说,“讲他试削皮器的时候手抖,讲他说‘这玩意儿要是真能上市,我家那口子做饭也能轻松点’。就讲这些话。”
她停了一下:“你是想让大家看到真实的过程?”
“对。不是我们帮了谁,是他们在教我们怎么做人。”
第二天上午九点,区域性公益论坛在市会议中心举行。台下坐了三十多家本地公益组织的人,还有几个高校研究社会创新的老师。
轮到我上台时,我没拿PPT,只插了个U盘。屏幕亮起,画面是小周坐在电动轮椅上,伸手去够轮椅桌的抽屉。
“她够不到。”我指着画面,“位置太靠后,她得扭着身子才能碰着。这样用久了腰会疼。”
台下有人低头记笔记。
接着我放了王先生试语音系统的片段。“开灯”之后,设备播报了十五秒的操作说明。
“他说太啰嗦。”我看着观众席,“他就想知道灯开了没,不需要听说明书。”
现场有人笑了。
最后我放了老赵师傅试削皮器的视频。他单手握刀,刚用力就打滑,刀歪了一下,他停下,没说话,但手一直在抖。
“这个细节很多人看不见。”我说,“但我们看见了。所以我们改了三次,直到他能稳住。”
台下安静了几秒。
然后一个戴眼镜的女人举手:“你们这套流程,普通人也能做吗?”
“能。”我说,“只要你愿意听,愿意改。我们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用户请进来,让他们当评委。”
另一个男人问:“激励机制呢?志愿者凭什么长期参与?”
我掏出手机打开内部系统界面:“我们在推积分制。服务满十小时,可以兑换一次技能培训;满二十小时,能申请体验新产品。不是白送,是交换。”
有人低声说:“原来是把公益当成双向的事。”
散场后,三个公益机构负责人围过来问细则。一家做社区养老的当场决定试点引入积分系统,还问我能不能分享白皮书。
我答应了。
下午回到公司,门口站着两个穿马甲的记者,说是省民生频道的,听说我们在做无障碍产品,想拍个短片。
我没让他们进办公区,带去了测试间。
小周正好在试新版轮椅桌。我让她演示一遍开合操作,然后问她感觉怎么样。
“这次顺手多了。”她说,“拉手位置刚好,不用歪身子。”
记者对着镜头说:“这就是企业做公益的真实场景……”
我打断他:“别这么说。”
他愣住。
“这不是企业做公益。”我说,“是我们错过了太多人的声音。现在才开始补课。”
这句话被剪进了当晚的新闻。第二天早上,朋友圈刷屏,“补课”成了热词。
有条评论说:“原来科技向善不是口号,是有人真的在改图纸。”
纪录片团队跟了三天,拍下了设计师熬夜改图的画面。有一幕是小林凌晨两点还在调削皮器的握柄弧度,嘴里念叨“再宽0.5毫米”。
节目播出那天,知乎冒出个新话题:“有哪些低调但值得尊敬的企业公益?”下面第一条就是“哲远公益”,附着测试视频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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