胎记那三下敲击还在皮肤底下回荡,像是有人用指甲在骨头上面轻轻刮。我没动,手还悬在半空,离控制面板就差几厘米。传送舱的光柱没灭,【请下达跃迁指令】还在闪,但我知道刚才那一敲不是错觉。
数据流开始倒转。
不是从眼前流过去那种,是整个空间里的信息全反了方向,像是一条河突然掉头往山上跑。视野里冒出来一堆城市,全是高楼塌了一半、交易所招牌炸成碎片的样子。每座城市底下都飘着一行字:哲远集团覆灭日——2025年4月3日、2031年8月7日、2040年1月16日……
这些不是假的。我能认出来,那是我做过的决策带来的后果。有些是我收购失败的线,有些是我被做空清算的结局。每一个“我”都倒在不同的废墟里,穿着不同的衣服,死法不一样,但最后的结果都一样:完蛋。
这是“李总”的新招。上一次他拿枪指着我,是吓唬。这一次,他把所有真实发生过的崩盘全调出来了,堆在我面前,说你看,改不了的,每次都是这个结果。
我不说话,闭上眼。
脑子里默念:0823,0823,0823。
这不是密码,这是我妈留下的号码。我记得那天她躺在病床上,手指一个一个按进手机,然后递给我。她说:“以后要是迷路了,就打这个号。”后来我才明白,她知道我会连上什么东西。
随着这三个数字一遍遍过脑子,那些废墟的画面开始抖。不是全部消失,但有些暗了,有些裂开。我抓住其中一个画面——那是我第一次买下城商行股权的时候。所有人都说我疯了,股价跌到地板,监管查账,媒体骂我是金融骗子。但我咬着牙没松手。
那一刻我记得很清楚,我坐在办公室,窗外下雨,桌上一杯凉透的咖啡。我没有看K线图,我在看员工名册。我想的是这些人会不会失业。
这个记忆一回来,整个意识就像被钉住了一样稳。
我睁开眼,对着空气说:“你说历史不能改,那你为什么还要来拦我?”
我没喊,声音很平。
可这句话一出口,那些城市的投影猛地晃了一下。尤其是中间那个站着的“李总”,他的轮廓变得不太清晰了。
“如果你的存在是为了维持现状,那你本身就是个变量。没有你,我也不会想到要改变。所以到底是谁在打破规则?”
话落的瞬间,我看到他的手指动了一下。
不是攻击,是反应。他知道我说中了。
他站直了,黑色西装一丝褶都没有,脸和我差不多,但眼神不一样。我的眼睛有血丝,有疲惫,他的像是机器切出来的,冷得发硬。
“你不明白。”他说,“我不是来阻止你的。我是来完成程序的。”
他抬手,掌心朝外。
下一秒,全球金融市场停了。
不是暴跌,不是熔断,是直接冻结。所有交易所屏幕变黑,然后跳出统一画面:时间倒流协议启动。资产清零,信用归位,货币体系退回到金本位原始状态。
这不是模拟。
我感觉到周悦在现实世界那边拼命敲键盘,想切断连接。我能听见她的声音断断续续传进来:“李哲!系统在重写底层规则!你在同步承受负载!”
我没有回应,反而把通道压得更紧。
我知道一旦断开,这个世界就会以为这一切都没发生过。他们会醒来,发现钱没了,账户归零,重新开始挖金矿换饭吃。而我,会是唯一记得原本秩序的人。
不能断。
我抬起右手,按在自己左臂上。胎记烫得厉害,但我忍着没叫。我调动体内那股能量,不是对抗,是引导。
右旋系统,启动。
不是倒退,是加速。
金融市场开始飞速演化。十年一轮回,纸币变成电子积分,积分变成信用点,信用点又升级成跨星系通货单位。物价波动、通胀、通缩、泡沫破裂、新技术崛起……百年经济周期在我眼前十倍速播放。
左边是冻结,右边是狂奔。
两种力量撞在一起,中间撕开一道裂缝。那不是空间裂口,是金融时间轴本身的断裂。一边是静止的历史,一边是失控的未来。它们互相拉扯,谁也不让谁。
“李总”脸色变了。
他没料到我会反向加码。他以为我只是想逃出认知牢笼,但他没想到我要把整个系统拖进对冲风暴里。
“你疯了!”他说,“这样下去量子网络会崩溃!”
“那就崩溃。”我说,“总比让人一辈子活在剧本里强。”
他怒吼一声,双手往前推。他的系统开始自爆式输出,要把我也卷进去。我能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在被撕扯,像是有人拿刀在割我的记忆。
但我没退。
我从怀里掏出那块青铜器碎片。它一直贴身带着,边缘磨得有点钝了,但纹路还在发光。
我冲着他走过去。
一步,两步。
他想后退,但这片空间不允许移动。他是规则的一部分,动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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