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点零二分,米色衬衫的男人刚坐下,眼皮都没抬,先朝角落那个穿花格子西装的本地商人递了个眼神。我顺着他的视线扫过去,那人正低头摆弄手机,屏幕反光里闪过一张图——是我们某批次设备的照片,底下配着一行印地语,翻译过来大概是“中国造,三天坏”。
我心里咯噔一下。
这套路太熟了。上个月在雅加达,对手也是这么干的,先在小圈子里传几张剪辑过的故障图,再安排几个“业内人士”出来说两句风凉话,等你反应过来,口碑已经烂到泥里。
我没急着开口,而是把投影仪切到了检测报告首页。第三方机构的钢印戳在那儿,日期是上周五,新鲜得很。
“秘书长,”我声音不大,但足够让旁边两人听见,“您刚才跟那位先生聊得挺投入,是不是听到了什么关于我们产品的说法?”
他一愣,显然没料到我会直接捅破这层窗户纸。
“呃……就是一些业内传闻。”他含糊道。
“我理解。”我把平板转过去,页面滑到国家质检总局的公开查询入口,“您要是不嫌弃,现在就能查。我们近三年出口的所有批次,编号、抽检结果、承运方记录全在这儿。所谓‘断裂’问题,一共发生过四次,全是海运途中集装箱挤压导致外壳变形,内部核心组件完好率百分之百。赔偿流程也都在系统留痕。”
他盯着屏幕看了几秒,没说话。
角落里的花格子西装突然咳嗽了一声:“可我在协会群里看到视频,一台机器才运行七十二小时就冒烟了。”
我点点头,点开一个加密文件夹:“这个我也看过。视频拍摄时间是去年九月,地点是越南胡志明市郊外一个临时工棚。那台设备原本是发往孟加拉国的试用样机,中途被调包。真机在清关时被截下,假货用的是淘汰电机和劣质电路板。当地警方后来抓了人,供述背后有竞争对手出资。”
我说完,顺手把一份PDF推到桌边:“这是越南工业安全部门的结案通报,附带监控录像截图。需要的话,我可以现场连线他们的调查组组长。”
空气安静了几秒。
副秘书长抬起眼:“你早知道有人要这么说?”
“不是早知道。”我摇头,“是这种事,每隔两年就得碰一次。区别只在于,上次他们说我偷排废水,这次改成产品不行了。变的只是借口,不变的是想把我挡在门外。”
他嘴角动了动,像是想笑又忍住了。
这时候,坐在斜对面的一个灰头发老头开了口:“就算质量没问题,售后呢?你们离这么远,坏了谁来修?”
问题来了。
我知道他在哪——商会技术委员会的顾问,姓帕特尔,以前在德国通用电气干过二十年。真正懂行的人,反而最难糊弄。
“我们不靠远程修。”我说,“我们在浦那建了备件中心,常用模块库存量够支撑五十条产线同时维护。技术人员本地招聘,中方师傅带教,签三年服务协议。每个季度轮训考核,不合格的当场解约。”
我打开一段视频:车间里六个印度技工围着一台拆解中的主机,白板上写着当天的培训课题。
“下周三是我们的品控开放日。”我合上平板,“欢迎各位派代表去看看。不只是看成品,还能进检测间,看老化测试、震动实验、盐雾腐蚀模拟。如果愿意,今天就可以登记名字,我让助理安排接送车辆。”
帕特尔没接话,但手指轻轻敲了两下桌面——那是感兴趣的小动作。
花格子西装那边却坐不住了:“听着挺好,可你们真的敢承诺?万一出了事怎么办?”
“敢。”我从公文包里拿出一支密封管,里面是一段银灰色金属条,“这是我们为印度项目特制的新合金传动轴样品,抗压强度提升四成,耐高温测试做到八百度不退火。每一批出厂设备都会附带同材质认证标牌,刻上序列号和责任人姓名。”
我把密封管放在桌上,推到中间:“我不指望今天就说服所有人。但我希望各位记住一点——我们不是来走个过场拿补贴的。每一台机器出厂,都等于把脸贴上去给人打。砸的是牌子,伤的是十年积累的客户名单。”
说完这句话,咖啡馆里静了几秒。
副秘书长低头看了看手表,又瞄了眼手机消息,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我知道他在等什么——楼上办公室应该正在开会评估我的表现。而此刻,肯定有人在往上送“不利情报”。
“这样吧。”他终于开口,“您提交的材料我们会内部传阅。至于开放日……”
他顿了顿,看向帕特尔。
老头缓缓点头:“我可以去一趟。”
“那就定了。”我立刻掏出笔记本撕下一页,写下联系方式递过去,“明天上午我会把行程单发到您邮箱,包括检测项目清单和接待负责人电话。有任何额外要求,随时提。”
他接过纸条,夹进了文件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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