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控恢复的瞬间,我盯着大屏上那辆无人车缓缓停稳。驾驶室空着,车门自动弹开,机械臂从货舱推出一箱建材,扫码入库。整个过程十七秒,刚好卡在信号中断的区间里。
这可不是系统故障能解释的事。
我直接调出化验室刚传回的数据——烟盒上的指纹匹配到建材市场保安队长,而这家伙的社保记录显示,他三年前被辞退后,居然在三家“意外”停工项目的劳务名单里都挂过名。更巧的是,这三家公司后来全被同一家建材商接手了供应合同。
巧合太多,就成了破绽。
我打开“静默溯源”系统的最终报告,六小时爬取的两千多条数据已经归类完毕。其中一条标记为【高关联】的承包商引起了注意:老周,原城西物流园项目总包,因拒绝“材料代采”被踢出局,公司现在只剩五辆车,接点零散短途运输活儿。
翻看他去年投标失败的记录,报价比中标单位低百分之八,却被评“技术方案不达标”。可我看他过往工程验收资料,清一色优良。
这种人,不是软柿子,是被硬压下去的。
我让财务走了一条离岸通道,用注册在开曼的壳公司“星陆联合”向老周账户打入两百万启动资金,备注写着“新区配套工程联合竞标诚意金”。合同条款很简单:你公开投标,我提供低价水泥和运输保障,全程留痕,不做暗箱操作。
钱到账两小时后,行业信息平台突然冒出一条快讯:“神秘资本入局区域物流,报价直降15%。”下面还附了个匿名电话号码,正是老周办公室的座机。
我知道,黑帮的耳朵马上就会竖起来。
果然,第二天上午,黑帮旗下的“宏建建材”紧急召开内部会。我们安插在供应商协会的眼线反馈,他们二把手老刘当场拍桌子:“别人敢降价,咱们也得跟!不然下个项目谁还认咱们的价?”
但老大没松口,说:“价格一降,规矩就乱了。咱们靠的不是便宜,是‘稳定’。”
这话听着冠冕堂皇,其实怕的是利润缩水。他们的“稳定”,就是所有工地必须从指定渠道拿料,每吨加收三百“服务费”,美其名曰“资源协调成本”。
可现在,有人不买账了。
我让合作律师在市建筑业协会季度会上公开解读新出台的《供应链连带责任管理办法》,特别强调:“一旦发现围标串标,不仅取消资格,还要追溯过去三年所有项目往来账目。”
话音刚落,底下就有小老板开始交头接耳。
当天下午,老刘私人账户收到一笔二十万的“海外贸易结算补偿款”,来源是一家注册在塞浦路斯的贸易公司,路径绕了七道壳,最后落进他老婆表弟的离岸户头。这笔钱我没动,只让人盯着他怎么花。
第三天,老刘就开始私下联系几家原本归他管的施工队,承诺“以后供货按市场价走,返点另算”。他还放出风声,说老大年纪大了,该让年轻人掌舵。
内斗的苗头,起来了。
但这还不够。他们再吵,只要资金链不断,就能撑住场面。
我转向“曙光前置档案”里的劳务分包数据链,终于锁定了他们的命门——五家空壳公司共用的会计事务所“恒信财咨”。查了一下背景,合伙人姓赵,他儿子正在办加拿大留学签证,材料卡在资金来源证明这一关。
哲远法务团队立刻以“战略并购区域性中小会计机构”为由接触赵所长,提出收购其部分业务,并暗示:“尽调配合度高的,家属可优先推荐入职集团审计部。”
赵所长没当场答应,但也没拒绝。
就在他犹豫的时候,我们合作的财经媒体发布了专题报道:《虚开发票背后的“影子公司”迷局》,里面详细拆解了一起跨省建材洗钱案,手法和黑帮的操作几乎一模一样——通过劳务外包、虚构工人工资、重复申报成本来转移资产。
报道一出,赵所长当晚就打了退堂鼓,通知所有关联公司:“即日起暂停一切账务代理服务。”
断了账,等于断了血。
没了会计做假账,他们的空壳公司没法报税,没法开票,连工人工资都不敢发全现金。更要命的是,银行风控系统已经开始预警这几家公司的大额现金流动。
第四天,老周打来电话,声音压得很低:“李总,他们派人来我仓库‘谈规矩’了,说让我把合同转给他们,不然以后在这行别想混。”
我说:“谈的时候录音了吗?”
“录了。那人还掏出一张单子,上面列着我过去三个月的行车路线。”
“存好证据,别撕破脸。”我说,“你现在是合规企业,他们越急,越容易露马脚。”
挂了电话,我调出新区阳光用工平台的注册数据。短短三天,已有四百多名零散工人实名入驻,全部绑定工资直发和工伤保险。老周那边刚中标短途运输标段,立刻招了三十个司机,全是以前给黑帮跑车、但从没签过劳动合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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