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远离【薪火之地】的无垠高空中,【净化舰队】旗舰,【裁决之矛】号的指挥室内,死一般的寂静。
巨大的战术投影上,不再是冰冷的星图或敌情分析,而是那段来自一千两百年前的、血淋淋的真相。画面已经结束,屏幕恢复了代表最高权限的深邃黑色,但那最后一幕——【天柱】崩碎,亿万生灵化为第一批【诡】的景象,却像一道烙印,深深地刻在了每一个人的视网膜上。
舰队总指挥,高级审判官李卫阳,就那么站着,一动不动。
他身后的参谋和军官们,那些平日里以【铁律】为信仰,以绝对服从为天职的战争机器,此刻一个个面如死灰。有的身体在不受控制地颤抖,有的失神地望着虚空,有的则死死地捂住嘴,仿佛要将即将喷涌而出的呕吐和尖叫强行压回去。
“将军……”
一个年轻的副官,声音干涩得像是被砂纸打磨过,“这……这是真的吗?”
李卫阳没有回答。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声音在反复回响。
不是副官的提问,而是不久前,在【薪火之地】,那个叫陆尘的年轻人平静地看着他时,所说的那句话。
“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你所守护的【铁律】,本身就是建立在谎言之上,你,又该如何自处?”
如何自处?
他不知道。他一辈子都在守护的秩序,他为之献身的信仰,他坚信不疑的正义……原来从根基开始,就是由一个疯子的谎言和亿万生灵的骸骨所铸就。
他们不是正义的化身。
他们是屠夫的看门狗。
“报告!”
一名通讯官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声音里带着哭腔,彻底打破了指挥室的死寂。
“各舰都乱了!底层的士兵们……他们拒绝执行任何命令!他们在砸东西,在咒骂……有几个分舰队,甚至……甚至爆发了火并!”
这个消息,像一盆冰水,将所有人都浇醒了。
“稳住!”李卫阳猛地回头,眼中布满血丝,厉声喝道,“以叛乱罪,就地格杀所有暴动者!这是命令!”
“没……没用了,将军!”通讯官绝望地喊道,“很多中下层军官,也……也动摇了!他们说……他们说他们的家人,就死在【诡潮】里,他们无法向一个……一个创造了【诡潮】的魔鬼效忠!”
李卫阳的身体,剧烈地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
他想起了自己那个在一次小型【诡潮】中失踪的妹妹。那是他加入【审判庭】,并一路攀升到高位的最初动力。他要用最严酷的铁律,去净化这个世界,让那样的悲剧不再发生。
何其……可笑。
就在这时,指挥室的门被猛地撞开。
副指挥官冯涛,一个狂热的【铁律】信奉者,带着几名全副武装的亲卫冲了进来。他的脸色铁青,眼神里燃烧着一种偏执的火焰。
“李卫阳!”他直呼其名,这在等级森严的舰队中是不可想象的,“你还在犹豫什么?!”
“审判长大人已经降下新的神谕!”冯涛指着那片漆黑的玄光幕,声音狂热而尖锐,“《众生悲恸》已经上演!这是净化世界的最终仪式!我们的使命,就是将【薪火之地】那些异端彻底抹除,用他们的毁灭,来平息这场必要的阵痛!为新世界的诞生献上祭品!”
他身后的几名军官也纷纷附和。
“没错!审判长大人是为了更伟大的秩序!”
“那些暴乱的贱民,和薪火之地的异端一样,都是必须被清除的杂质!”
“将军,下令吧!执行最终净化协议!”
李卫阳看着这些昔日的同僚,看着他们那一张张因狂热而扭曲的脸,忽然感到一阵深入骨髓的恶寒。
这就是【铁律】培养出来的怪物吗?
在真相面前,他们选择的不是质疑,而是将谎言合理化,将屠杀定义为神圣。
“冯涛,”李卫行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得不像他自己,“你看过影像了。我们的祖先,是被献祭的。我们为之战斗的一切,都建立在一个骗局之上。”
“那不是骗局!那是必要的牺牲!”冯涛怒吼道,“是为了筛选出更坚韧的、配得上新秩序的人类!审判长大人是世界的拯救者,不是毁灭者!你被异端的妖言蛊惑了,李卫阳!”
他向前一步,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符文手枪上。
“我最后问你一次,执行命令,还是……成为叛逆?”
指挥室内的气氛,瞬间凝固到了冰点。
忠于李卫阳的军官们,与冯涛的亲卫,已经悄然对峙,武器的保险都已打开,冰冷的杀意在空气中碰撞。
一场内战,一触即发。
李卫阳闭上了眼睛。
他的脑海中,闪过了无数画面。
妹妹天真的笑脸,审判庭庄严的誓词,第一次穿上审判官制服的荣耀,以及……陆尘平静而锐利的眼神。
“你,又该如何自处?”
是继续做一条忠诚的狗,去维护那个早已腐烂到根的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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