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泣血伶人】转过身时,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没有狰狞的面孔,没有扭曲的五官,甚至,根本没有脸。
那是一片纯粹的、光滑的空白,宛如一张上好的宣纸,却又深邃得像是能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洞。这张“脸”上,唯一的特征,是两道不断流淌下来的、仿佛永远不会干涸的血痕。
血泪,从不存在的眼眶中涌出,划过空白的面颊,滴落在腐朽的舞台上,洇开一朵朵绝望的花。
它看到了陆尘,那个唯一不属于它剧本的演员。
于是,它抬起了手。
那是一只苍白、修长、戴着水袖的手。它的动作很慢,带着一种古典戏曲的韵律感,指向了舞台中央的陆尘。
下一刻,整个【众生悲苦剧场】的布景,变了。
不再是那些弟子们各自的悲剧,所有人的心神都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强行拉扯,聚焦到了陆尘的身上。舞台的背景,化为了一片混沌的、光怪陆离的扭曲光影。
【泣血伶人】的反击开始了。
既然陆尘要当“说书人”,那它就要让他,成为自己笔下最悲惨的主角。
第一幕,拉开了。
一间狭小、陌生的出租屋,出现在舞台中央。窗外是钢铁森林和霓虹灯火,屋内是泡面盒子和杂乱的书籍。一个年轻的身影正趴在电脑前,屏幕的光照亮了他疲惫而茫然的脸。
紧接着,画面一转,这个身影突兀地出现在一片阴冷、潮湿的巷道里,周围是灰黑色的、高耸入云的巨城墙壁,空气中弥漫着诡异的低语。
【穿越之初的孤独】。
“你看。”
【泣血伶人】的声音,第一次在陆尘的心头响起。不再是哭号,而是一种空灵、中性、不带任何感情的陈述,仿佛一个最高明的导演,在冷静地剖析自己的作品。
“你来自另一个世界。那里有你的亲人,你的朋友,你熟悉的一切。但你一无所有地来到了这里。你孑然一身,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你说的每一个词,你思考的每一种逻辑,都与他们不同。你像一个孤魂野鬼,游荡在这片绝望的土地上。没有人理解你,没有人认识你,你永远都是一个外人。”
这股直指灵魂的孤独感,如同冰海狂潮,瞬间淹没了陆尘。
那是他内心最深处、从未对任何人言说的秘密。那种被整个世界排斥、无根浮萍般的恐慌,是他道心之下最脆弱的基石。
舞台下,萧月和柳扶风清晰地感受到了陆尘身上气息的剧烈波动。就连那些刚刚获得一丝喘息的弟子们,也再次被这股更加深沉的孤独感所感染,刚刚燃起的薪火,似乎随时都会熄灭。
然而,陆尘只是静静地看着那幅画面。
他看着那个初来乍到、在巷子里瑟瑟发抖的自己,脸上没有痛苦,反而露出了一丝怀念的微笑。
“你说得对。”他平静地开口,对着那张空白的脸,“我曾无比孤独。”
“但你弄错了一件事。”
“你将孤独视为惩罚,而我,视其为恩赐。”
陆尘的声音陡然变得清朗。
“正因为孤独,我的心才能静下来。静得能听到这个世界在哭泣,静得能听到【通天箓】在脑海中回响的第一声嗡鸣。正因为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我才能以一个‘旁观者’的视角,看清它扭曲的法则,而不是像所有人一样,身在其中而不自知。”
“你以为的牢笼,恰恰是我求道的起点。”
“这份孤独,不是我的悲剧。它是一位求道者,踏上旅途时,所必须携带的、最安静的行囊。”
随着他话音落下,他以【通天箓】的道理,为这份“孤独”赋予了全新的【诠释】。那幅令人窒息的画面,并没有消失,但它的底色,悄然从绝望的黑,变成了一种带着哲学思辨的、深邃的蓝。
【泣血伶人】空白的脸上,血泪流淌的速度,似乎快了一分。
它没有停顿,手腕一转,水袖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舞台,再次变换。
第二幕:【面对诡异的无力】。
那是在【镇海巨城】外围的一个贫民窟。一场小规模的【诡域渗漏】发生了。一头低阶的【影诡】,从墙壁的裂缝中爬出,它像一滩流动的墨汁,无声地靠近一个正在玩耍的小女孩。
当时的陆尘,就在不远处。他身怀《通天箓》的无上智慧,但他修为浅薄,灵气微弱,一张最简单的【破邪符】都需要耗费他全部的心神。
他眼睁睁地看着,却根本来不及出手。
他只能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躲在阴影里,看着那滩墨迹,无声无息地将那个小女孩吞噬。连一声尖叫都没有发出,一个小小的生命,就这样“消失”了。
这幅画面,带着那份深入骨髓的无力感和自我厌恶,狠狠地砸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你看。”【泣血伶人】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冰冷的嘲弄。
“你身怀无上道法,却连一个近在咫尺的孩子都救不了。你所谓的智慧,在那一刻,一文不值。你所谓的道,在那一刻,苍白无力。你只能像一个懦夫一样躲在角落里,眼睁睁看着悲剧发生。这份无力感,这份愧疚,将永远伴随着你。你修的道越高,这份愧疚就越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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